趣地散開,讓出空間。
閔玥看見她師父的表情一瞬變得僵硬,眼神冰冷,嘴角的笑意被凍住,漸漸沉了下去。
院長春風得意,紅光滿面,領著專家走到她跟前,笑著說:“辛苦了辛苦了,幾位專家說你手術做得不錯,想當面認識一下。我來介紹,這位是B大附屬醫院的陳主任,這位是Z大附屬醫院的梁主任。”
最後,院長恭敬地看向三位專家中年紀最大的老人,鄭重地說:“這位是J省人民醫院的許博裕教授。”
閔玥偏著頭回憶,這個名字很耳熟,好像在哪兒見到過。想了一會兒,恍然大悟,他是大咖排行榜上排第二的醫生!
許博裕年輕時是心外科領域的傳奇,尤其在複雜先心手術方面,單心室畸形的雙心室再造術出神入化,登峰造極。
如果獎許脈今天做的手術,比作把患者的名字從生死簿上劃掉,那他做的先心手術,則是逆天改命。
有些時候,老天不讓患者活,給了他一顆破破爛爛的心臟,許博裕硬是用刀和針線,重做了顆新的。
“再造之恩”這個詞,他是擔得起的。
英雄也會白頭,如今他已是耄耋之年,因為年事已高,十幾年前退休了。但他教出的學生現在都是各大醫院的技術骨幹,桃李滿天下,即使他現在是個賦閒在家的普通老頭,大家都還是習慣尊稱他一聲許教授。
在場的醫生沒有一人不知道他,一聽名字,便如雷貫耳,引起不小的轟動。
許多人上前跟他握手交談,表達敬意,唯獨許脈,靜靜站在他面前,神情淡漠疏離,彷彿眼睛裡沒有他。
院長察覺到不對勁,出聲提醒:“許脈,別發呆,來跟許教授打個招呼。”
許脈垂下眼皮,沒動。
太過明顯的不給面子,院長略感不滿,又不好表現出來,只能笑著打圓場,對許博裕說:“畢竟年輕,第一次做這麼大的手術,估計累壞了。”
許博裕不置可否地點了下頭,雙手拄著柺杖,看著面前比他小兩輩的女人,開口道:“你長大了。”
這話一出口,院長和另兩位專家都愣了。“許教授,你們認識?”
即使上了年紀,許博裕依然保持著年輕時的刻板和嚴肅,花白的頭髮剪得很短,用髮膠打理得一絲不苟,眉間深深的川字紋路,黑色皮質手套疊得整整齊齊,塞在上衣口袋裡。
他是那種典型的嚴師,對學生非常嚴厲,對自己也毫不客氣,旁人對他也是敬畏多過敬愛。
他板著臉不說話,院長也不敢開口再問。
許脈緩緩開口:“我先走一步,失陪了,抱歉。”
說完不管院長和幾位專家是什麼反應,她徑直從人群中走出來,朝閔玥的方向走過去。
待她走近,閔玥漸漸看清她的神情,心跟著揪起來。
十幾個小時沒喝水,她的嘴唇因缺水而佈滿幹紋。長時間抬著手臂,肌肉勞累過度,她垂在身側的手臂不受控地微微顫抖。
每走一步,她視線就低垂一分,方才的冷漠堅硬一層層剝落,到最後,搖搖欲墜,彷彿快要山崩地裂的冰川。
閔玥趕緊迎上去,攙住她的手臂往病房區走。“師父,你還好嗎?”
身後的防火門噔地反彈回去,震了震,自動合上。手術大樓跟10號樓之間的樓道狹長而空曠,安靜無一人。
許脈突然上前幾步,閔玥跟著後退,肩膀撞到牆壁上的開關,啪地一聲,頭頂的廊燈全部熄滅。
同時,閔玥肩頭一沉,彷彿承載了千鈞重量。
“師、師父……”閔玥慌神喊道。
許脈塌下身子,頭擱在閔玥肩上,聲音輕飄飄的,脆弱而疲憊。“讓我靠一下,一會兒就好。”
壓在身上的重量一點點地往下墜,彷彿下一秒就要重重地摔下去,掉進望不見底的深淵裡。
閔玥連忙環腰抱住許脈,手臂收得緊緊的,不留一絲縫隙。
驀然覺得,什麼都比不過許脈。
此刻擁在懷中的人,重要過全世界。
作者有話要說: 寶寶們別怕,她們甜著呢!
第49章 巨人
扶許脈回到休息室, 等她躺下, 閔玥去打了盆熱水, 準備讓她泡泡腳, 沒想到就這麼幾分鐘功夫,她就睡著了。
許脈沒蓋被子, 只脫了鞋,上半身側躺在床頭, 腿還在床下, 光腳踩著拖鞋, 只有半隻腳在鞋裡,腳後跟擱在地板上。
她站了太久, 雙腳浮腫得厲害, 拖鞋穿不進去了。
心裡彷彿被針紮了一下,隱隱地疼。閔玥輕手輕腳地把盆放在她腳邊,蹲下身, 想把她的褲子捋高一點,免得泡腳時沾到水弄溼了。
提起褲腳, 往上卷, 露出小腿面板, 閔玥倒吸一口涼氣,手僵住了。震驚地往多捲了幾層,將膝蓋以下全露出來,閔玥眼眶立馬紅了。
那次跟許脈一起看電影,她穿的裙子, 露出一雙白淨的腿,如象牙一般光潔美麗。而現在,她的腿水腫得整整大了一圈,遍佈出血點,看著十分觸目驚心。
閔玥鼻子一酸,難過得掉了一串眼淚。
別人只看到她師父在手術檯上如何風光,可沒人知道,許脈在上臺前熬夜做了多少準備,下臺後又累成了什麼模樣。
剛才在走廊裡,許脈幾乎站不住,整個人依靠在她身上。她當時抱著許脈,覺得她瘦得過分,即使穿著冬衣,腰圍細得手臂輕鬆就能攬住。
那樣累到極致,幾近虛脫的許脈,今後再也不願意看見。
許脈不知道照顧自己,總是讓自己受苦,她本人不在意,可她不知道,有個人會心疼。
閔玥悄悄地掉眼淚,忽聽到背後門響了,急忙抬起袖子擦了擦。
“曾醫生和宋醫生送的花,讓我幫忙拿回來……”陳思恬抱著兩束花推門進來,瞧見閔玥側臉上的淚痕,瞬間噤聲。
閔玥比了個安未、知、數、靜的手勢,站起身,聲音微不可聞地說:“我師父睡著了。”
“哦,她太累了,睡著了好,補充體力。”陳思恬輕聲說完,小心翼翼地走進房間裡,極輕地合上門。
走近了看清許脈的一雙腿,眉毛蹙起來,頗為感嘆。“墨爺太拼了,雖然我很羨慕她的鮮花和掌聲,但說實話,我做不到像她對自己那樣狠。”
陳思恬把花擱在靠窗的小方桌上,看閔玥的架勢估計是不打算走了,便問:“你留下來照顧墨爺嗎?”
“嗯,我不放心師父。”
“拿熱毛巾幫她敷一下腿,再按摩一下,不然明天估計她腿就廢了,走不了路。”陳思恬也站過長時間的手術,比較有經驗,伸手在閔玥腿上按了按,示範怎麼按摩效果更好。
看看時間,已經很晚了,陳思恬準備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