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閔玥一陣陣地心虛,壞了壞了,忘記把錦旗給師父了。
好不容易辦完出院手續,把這家熱情到無法招架的人送走,捱到下班時間,閔玥趕緊跑去病房找許脈,急切地說:“師父,方便來一下休息室嗎?”
新入院的9床病人患有冠心病,左主幹病變,敲定中秋節後做搭橋手術。許脈下完醫囑,回頭看向閔玥:“有什麼事嗎?”
閔玥支支吾吾的:“師父來了就知道了。“
兩人並排往休息室的方向走,傍晚的雲霞鋪滿天,半邊是落日餘暉的橘紅,半天是晴空澄澈的藍,沿著狹長的飛機雲,色澤層層過渡,出現一段夢幻的粉色。
後背被太陽曬著,有些發燙,開始結痂的傷口隱隱發癢,閔玥忍不住背過手去撓。
“你的傷好點了嗎?”
閔玥回頭,剛想回答,看到身邊人的瞬間,語言系統卻失了靈,忘記開口說話。
許脈走在靠窗的一側,日光潑金輝,將她的眼眸映成極淺的琥珀色。
閔玥看迷了眼。
見她不回答,許脈以為傷勢很重,便說:“等下我再幫你看看。”
那豈不是要在師父面前脫衣服?!
閔玥瞬間清醒,連連擺手:“不用不用,我恢復得可好了,簡直能在單槓上轉體三週!”
說著閔玥將胳膊掄得渾圓,像某知名火鍋店的大廚表演抻面一樣。
許脈被她的調皮勁逗笑了,眼角眉梢彎出柔和的弧線,像涼風中微微浮動的水蓮。
閔玥情不自禁地感嘆:“師父笑起來更好看。”
許脈眼帶笑意,溫柔地望過來。“你也很好看。”
閔玥小臉一紅,被誇得害羞了。
進了休息室的門,怕有別人進來,閔玥把門反鎖後,才打開儲物櫃,鄭重地雙手捧出錦旗。“師父,這是重症監護室7床病人家屬送給你的錦旗,託我向你轉達謝意。好幾天前送來的,我給忘了……”
許脈看了眼贈送人的落款,問:“是主動脈夾層的那位嗎?”
“對,他今天出院了,家裡人可開心了,說沒想到恢復得這麼快,還能回家過中秋。”閔玥原話轉達。
許脈卻說:“其實他們應該謝鄭主任,那臺手術我是在他的指導下做的。”
閔玥捧著錦旗不知怎麼辦才好,都已經署上師父的名字了,總不能就這樣轉送給主任吧?
“對方一番心意,我先收下了,下次如果還能遇到……最好還是不要在醫院遇到了……以後再說吧。”許脈接過錦旗,仔細地疊好,彎腰從床底下抽出一個大收納箱,開啟,裡面擺得滿滿的全是錦旗。
閔玥粗略打量一眼,根據摞起來的高度推測,估計有三四十個。
閔玥十分豔羨,不禁酸溜溜地說:“師父真厲害,我一輩子都收不到這麼多。”
許脈將新收到的錦旗放進去,仔細地蓋上蓋子,拿抹布擦乾淨頂上的灰,才推回原位。回頭見她一臉望穿秋水,好笑地問:“你做醫生的目標是收到錦旗嗎?”
“其實我沒有什麼目標,如果非要說的話,那有一個。”
“是什麼?”
“師父猜一下。”閔玥故意賣關子。
“這可不太好猜。”許脈今天心情不錯,倒了杯水,小口喝著,陪她聊天。“如果是名譽方面,你想成為病人交口稱讚的名醫?醫術方面,你想做大牛?或者你想成為某個科研方向上的帶頭人?”
“師父說的都是自己的目標吧,並且是都已經實現了的那種。再猜猜,思路發散一點。”
許脈好脾氣地笑著,搖頭放棄。“我猜不到了,你告訴我吧。”
閔玥突然說:“師父還記得我用花瓣許了個願嗎?”
“記得,你說自己是花仙子。”想起當時閔玥的語氣,許脈笑彎了眼。
閔玥卻難得的正經,一字一句,認真地說:“我想做師父引以為傲的徒弟,這就是我的夢想。”
最開始聽說許脈這個名字,是從閔爸爸口中,他從醫學峰會回來後,在飯桌上不斷感慨,遇上一個很厲害的年輕人。
閔媽媽問:“有多厲害?”
他答:“再鍛鍊五年,她的技術估計會超過我。”
閔媽媽驚奇地抬眉,又問:“有多年輕?”
“不到30歲的副主任醫師,你感受一下。”
閔媽媽嘖嘖稱奇,兩人感嘆一番前江後浪推前浪,然後不約而同地轉臉看向悶頭吃飯的閨女。
閔玥一口白米飯梗在嗓子裡,猛烈咳嗽幾聲把飯嚥下去,趕緊擺明態度:“人家優秀是人家的,我只是個普通人,我的基因都是遺傳自你們那兒,自家孩子幾斤幾兩,你們應該清楚的吧?”
閔家爸媽齊齊嘆了口氣,趕鴨子上架是不行的,算了,兒孫自有兒孫福,由她去吧。
閔玥的爺爺奶奶、叔叔姨媽、三嬸二舅,全是醫生,從內科到外科,從急診到心理諮詢,科系齊全,覆蓋全面。從小耳濡目染,閔玥自然而然地就熟悉了那些生僻的醫學術語,自己又有些小聰明,考前找親戚突擊輔導一下,總能安全過關。
什麼生理生化必有一掛,不存在的,閔滑頭門門踩著及格線飄過。
閔家爸媽工作忙,顧不上她,平時還好,但逢年過節,傳說中的親戚家孩子們輪番登場,閔家爸媽就受不住了,總會數落她幾句。
比如——“你看你表姐,年級前十!這麼好的成績,還早上六點起床去圖書館排隊自習!”
又或者——“看看你堂弟,比你還小呢,人家暑假都跟著你姨媽上門診了,提前實習!”
閔玥虛心接受,從不悔改。她實在不明白,為什麼其他人都那麼熱愛這個行業,普通的激將法實在點不燃她的鬥志。
但這位“不到30歲的副主任醫師”,別說自己比不上了,身邊優秀的表姐堂弟也被甩出半個地球的差距。
雲泥之別啊,哪能相提並論,所以閔玥立馬讓爸媽打消了攀比的念頭。
跟人家攀比……太狂妄了,嗯。
但自那之後,許脈的名字經常出現在不同人口中。規培階段,閔玥沒有在F大的附屬醫院實習,但從去了一附院實習的同學那兒,聽說了好幾次許脈的光輝事蹟。
一次兩次,閔玥左耳進右耳出,當他是吹牛編故事。多聽幾次,見人家描述得有鼻子有眼,心裡偷偷懷疑該不會是真的吧。後來高年級的師兄跟著老闆去參加醫學峰會,回來到處宣揚,在峰會上看到了大牛,“許脈”這個名字,閔玥算是聽入心裡了。
後來有意無意地,閔玥在網上搜她的名字,竟然真的搜出了相關內容,一些是她作為第一作者的論文,一些是媒體報道的她主刀的高難度手術,還有些是她參加各種醫學峰會、講座的通訊稿。
第一次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