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被攔在了殿外。
“勞煩傳信陛下,我有急事要見她。”她朝守在殿外的小太監說,可話未說完,就聽到殿內傳來一道陰沉的聲音——
“什麼事這麼急啊?左相大人。”
賈進忠從殿內走出,陰惻惻地看著她。
在他心裡,清平便是撰寫歌謠的幕後之人,就算不是她,也會是她的同黨。
既然彼此撕破臉皮,那就不要講什麼客氣了。
清平自知解釋無用,只冷冷看著她,問:“你想做什麼?”
“我還想問左相想做什麼呢?您還騎馬闖宮,莫非您以為,見皇上有用嗎?”
殿內傳來嬉笑之聲,小皇帝興沖沖地喊:“美人,美人,跑慢些,朕來抓你。”
賈進忠笑意更深,面上的褶子擠成了一朵花,“陛下是喜歡你,可是你以為,少年人的喜歡能值幾個錢?”
“你以為,君王的喜歡能有多深?”
“憑著這點微不足道的情意,你就想和我鬥?你配嗎?”
清平垂下眸,面上無半點血色。
賈進忠自以為戳中她的痛處,笑得愈發開心,“陛下喜歡你,現在不還是在寵幸別的女人?謝清平啊謝清平,你如果一年前能下狠心擁立顧昭為皇,也不會是如今這個下場。”
顧昭是顧西月同父異母的兄長。
一年前,他曾偷邀謝清平至府邸,言皇上無道,閹黨專權,京城衛軍盡在賈進忠手中,如今之法,只有聯絡各地諸侯,調兵回京勤王。
他看著面前美若謫仙的女人,含情脈脈地說道:“願與卿共享天下。”
可彼時的謝清平,不知出於什麼樣的心理,卻沒有馬上答應,只道要回去思考幾天。
這幾天之內,訊息突然洩露出去,賈進忠先發致人,朝先帝誣告顧昭意圖謀反。先帝派人搜查,果然發現了一封封與諸侯聯絡的書信。顧昭有口難言,只得倉促起兵,不出所料一月便戰敗身死。
而從此先帝對賈進忠越發信任,更將龍武衛交給了他。
“你不是恨我嗎?”清平抬眸看他,眼神清澈透亮,並無一絲痛楚,“放了他,我隨你處置。”
賈進忠嘖嘖嘆息,“左相啊,您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蠢?我知道你這種人是不怕死的,只有讓你的親朋好友都因為你慘死,只留你一個人悽悽慘慘的活在世上,你才會感到痛苦。”
“等你再老一些,陛下也不會再喜歡你,到時候,你就像一條被主人拋棄的狗一樣,真是可憐。”
狂風掃落葉,暴雨如飛湍。
雷電好似長蛇在夜空蜿蜒,劈開黑夜,帶來了一瞬的光明。
顧西月自轟隆雷聲中猛然坐起,按住心口,面色蒼白如紙。
她低頭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女人——菡妃與那人有幾分相似,可終究不是她。
不是她。
她來不及穿上鞋履,赤足踏在冰涼的地上,披頭散髮往外跑去。
剛出內殿,便撞進了一人的視線之中。
“陛下,這麼晚您要去哪裡呀?”閃電驚起,老太監的臉猙獰猶如厲鬼。
小皇帝扁扁嘴,眼眶通紅,“朕、朕才沒有做噩夢!”
賈進忠這才放下心來,好聲好氣把小皇帝哄進了寢殿。
小皇帝窩在被子裡,忽然拉住賈進忠的袖子,糯糯地說:“亞父,打雷……我怕……”
賈進忠先是安撫了她一下,然後將蜷在地上睡著了菡妃喚醒,“陛下還醒著,娘娘還是別睡得太香。”
菡妃見著賈進忠,神色也有幾分倉皇,低頭應著,想上床去照顧小皇帝,可剛一靠近就被小皇帝一下推開。
“我不要她!”顧西月吸了吸鼻子,“我要老師!”
賈進忠一下子就沉下臉來,冷聲道:“陛下!”
小皇帝嚇得一抖,卻執拗地堅持:“我要老師!”
賈進忠瞪了一眼菡妃,“還不去照顧陛下。”
小皇帝抱著被子滾到床的另一頭,紅著眼喊:“我不要她,我就要老師!”
三人之間一片靜默,顧西月抽抽搭搭,一邊抹著臉上的眼淚鼻涕,一邊哽咽著說:“亞父,我怕……我要老師,我就要她……”
她哭得幾次都要背過氣去,差點在床上翻滾耍起無賴來。
賈進忠不知想到什麼,眼神稍微柔軟一點,“陛下乖,別哭了,老奴這就去派人請左相過來,好不好?”
顧西月啜泣著問:“真的嗎?”
“當然,老奴怎麼會騙陛下呢?”
顧西月破涕為笑,“亞父,你待我真好!”
賈進忠摸著她柔軟的發頂,“陛下要記住老奴的好才行呀。”
清平一直立在中宵殿外,任風吹雨打,卻不曾移動半步。
沒過多久,突然來了幾個小太監,給她撐傘,要她先換身衣服,然後去面見陛下。
待她換了身乾爽衣服,正準備進入內殿時,賈進忠小聲對她說:“我勸你還是不要告訴陛下,別害了她。”
清平腳步一頓,緩緩走了進去。
小皇帝一見她,就餓虎撲食一般猛地撲了過來。
“老師,我好怕……”
清平看了眼她腫的像核桃一樣的眼睛,側頭看了眼候在旁邊的賈進忠,伸手為少女揩去了她面上未乾的淚痕。
“別怕,我來了。”
又一聲驚雷。
顧西月一個哆嗦,忙把清平拉上了床,用被子將她團住,再縮到她的懷裡,道:“老師,你身子好涼,我給你暖暖。”
清平抱住了她,將目光移到了酷似自己的那女人身上,“菡妃?”
顧西月忙雙手遮住她的眼睛,“不許看她!”然後轉過頭去朝他們喊,“還不退下!你們都退下!朕要睡覺了!”
賈進忠沉默著看了清平半晌,然後沉聲囑咐下人,“都退下吧。”說著,朝小皇帝一躬身,“那陛下便好好休息。”
宮人列次退下,殿內很快又變成空空蕩蕩的。
雷聲隆隆,清平在顧西月耳畔說道:“賈進忠倒是寵你。”
顧西月將身子與她貼得更緊,待下一聲雷聲響起時,方飛快地回:“我像他女兒,你身子還好嗎?”
“無事,段詢,能救?”
小皇帝身子僵住,埋頭在她頸間,“對不起……”
清平嘆了口氣,感受到頸間一片濡溼,便輕輕拍著她的背,“不必自責……”
盡人事,知天命,如此而已。
少女的聲音極輕,卻一字不落地傳到了清平耳中——“我只是心疼老師。”
清平一愣,卻忍不住在想,讓顧西月這般心疼的,到底是原主,還是此刻的她呢?
她心裡明白想這些無益,卻忍不住一直胡思亂想,直待懷裡人出聲才醒過神來。
“還是依計?”
“依計。”
中宵殿外,賈進忠死死地看著宮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