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腳步聲跟了過去,卻是自然而然的接過了醫者手中的筆。醫者詫異剛要說些什麼,就見那少女已經一手提筆,一手按紙,在雪白的紙張上落下了筆墨……少女的字也並不如旁人猜測那般難看,相反娟秀文雅,讓人全然想象不出這是出自一個盲女之手!
便在那醫者的不可置信和暗自稱奇中,溫梓然很快寫好了藥方,旋即又叮囑了兩句煎藥製藥的事宜,那藥方便被一個親兵接過匆匆抓藥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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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黎出身晏家嫡系,是宴擎的獨子,又剛剛捉回來胡人王子立下大功,無論從哪個方面來說他都是宴擎的後繼之人。也是因此,有了他的首肯,才讓溫梓然的藥得以出現在宴擎的病榻前。
可即便如此,這藥也不會立刻用在宴擎身上。
一個親衛擋在榻前,客氣又堅定的對宴黎說道:“小將軍,可容屬下先試試這藥的藥性。”
宴黎並不為難他,他心中也是著急宴擎安危的,於是冷著張臉點點頭,應了聲:“可。”
話音落下,便聽“噌”的一聲,卻是那親衛拔出了隨身短刀,然後毫不猶豫的在自己的手臂上劃出了一道口子。殷紅的鮮血霎時湧出,正是試那止血藥的功用——藥效不顯著也沒關係,但這藥必定是不能有問題的,否則以宴擎現在的身體狀況可撐不住再一次的傷害。
溫梓然全程聽著,並沒有因為親衛的不信任而惱怒,直到此時才開口道:“含口藥,噴在傷口上。”
這用法,堪稱簡單粗暴。親衛看她一眼,倒也並不質疑什麼,依言端碗含了一口熬好晾涼的湯藥。藥汁入口苦澀無比,還帶著股難以言喻的腥氣,剛入口便讓人覺得反胃!好在這藥也不是用來吃的,親衛下一刻便將這藥衝著手上傷口噴了下去。
然後奇蹟發生了,幾乎就在藥汁撒在傷口的瞬間,原本還在泊泊冒血的傷口立刻便止住了血。原先流出的鮮血被藥汁衝開,露出來的胳膊上已是一道新結痂的傷口。
屋中一時寂靜,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最後還是那醫者指著藥碗顫聲問道:“這,這是什麼藥方?怎會,怎會……”
沒等他“怎會”完,便被另一個親衛一把掀開了。這親衛擠上前來,目光灼灼的望著同袍問道:“怎麼樣,老三,你可覺得身上有哪裡不適?”
被喚作“老三”的親衛自然知道他的意思,動了動手腳又晃了晃腦袋,再等了片刻,答道:“現在好像沒覺得有哪裡不好。”而後又謹慎道:“再等一刻鐘,如果沒事這藥就能用在將軍身上。”
這止血藥的效果堪稱立竿見影,如果有什麼副作用應該也不會拖延太久,更重要的是宴擎等不了太長時間了。他每一刻都還在流血,而那些流出的血液便是他流逝的生命。
一刻鐘,不能耽擱更久了!
時間很快過去,親衛依舊好端端的沒有異樣,醫者又上前替他診脈確認後,眾人便一致決定了給宴擎用藥。親衛們小心又迅速的解開了宴擎腰腹包紮的繃帶,鮮血湧出來的那一瞬間,宴黎親自端著藥碗上前,含著藥噴向了傷處。
宴擎的傷口很長很深,哪怕之前用過傷藥已經有了止血結痂的徵兆,這時候也比親衛試藥時的小傷嚴重太多。宴黎幾口藥噴下去也沒見著止血,但他並不因此驚慌,一口接著一口噴藥,直到手中的藥碗空了,再看時宴擎原本不停冒血的傷口已經只有血絲滲出了。
宴黎此時才是真正心安,他扭頭就對身邊的親衛道:“再拿一碗藥過來。”
那親衛也是雙眼明亮,興奮得臉都紅了,出聲答應的同時已經扭頭跑出去了。不多時直接拎著藥壺跑了回來,看樣子是恨不得將熬好的所有藥都用上,最好能讓宴將軍的傷口立刻癒合!
這當然是奢望,溫梓然給的藥方也不是仙藥,能這般迅速的止血已經堪稱奇蹟了。不過有了這止血藥珠玉在前,她那另一道補血的方子也立刻讓人期待起來,屋中原本沉凝的氣氛也由此打破——似乎所有人都認定,止了血吃了藥,他們的宴將軍就能重新好起來。
溫梓然給出藥方和提示之後便沒再說什麼,她安安靜靜的站在了房間一角,並不湊上前去給人添麻煩。耳聽著腳步聲來來去去,房間裡的人驚呼喜悅,便知自己的藥方奏效了。
不多時,補血的藥方也經過了親衛的試藥,被喂進了宴擎的口中。這內服補血的藥物顯然不會像止血藥一般立竿見影,但眾人看著宴將軍吃了藥,還是覺得放心了許多。幾個親衛便來到了溫梓然面前,真行誠意的衝她行了個軍禮,說道:“多謝姑娘援手。”
雖然看不見,但溫梓然大抵也猜到了此時情形,她彎起唇角笑了笑,依舊從容的回答應對。直到宴黎也來到她的面前,忽然抬手抱了抱她,啞著聲音在她耳邊說了聲:“謝謝你。”
溫梓然遲疑了一下,抬手摸了摸宴黎的腦袋,算是安慰。
第0章三條訊息
宴擎傷得重,即便止了血喝了補血藥, 也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好轉的。
宴黎平日裡看著冷清, 這會兒卻也是要守在宴擎身邊的, 哪怕他知道北門那邊還有兩撥胡兵糾纏, 這時也並不想管。或者說, 至少要等到他爹醒來,不那麼危險了, 才能安心去理會其他事。
這是人之常情,並沒有人能夠說些什麼, 更何況宴黎本就不在軍中, 責任和軍法都輪不到他身上。於是在用過藥後,宴黎便守在了宴擎的病床前, 而後一邊藉著療傷的名頭將溫梓然也留下了,一邊沒忘記動用小小的權利,派人往城西飯館去找一找秦雲書。
守在房中的親衛被宴黎打發去了門口, 候著的醫者忙碌了整日也被宴黎打發去休息了,原本還有些喧鬧的屋子裡霎時一空。
宴黎伸手替宴擎牽好了蓋在身上的被單, 順勢轉身坐在了床邊, 這才問出了之前大多數人的疑問:“梓然,你家原本不是獵戶嗎, 怎麼會醫術,還有那般厲害的止血藥方?”
溫梓然懂醫是毋庸置疑的,從她主動搭上宴擎脈門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需要一個給出交代。或許她不說也沒什麼, 宴黎不會追問,但她卻並不想因為這個反而讓兩人生疏了。於是她開了口,語氣平淡又真誠:“醫術是很久以前自己學的,我也並不懂太多,只會療傷罷了。”
這話是真話,她學醫確實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久到是在前世。彼時宴擎在外征戰,她跟在他身邊除了受他照拂之外根本什麼也做不了,是個真真正正的累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