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道:“梓然,你別急,等我見過了阿爹,我就帶你去城西尋你阿孃。”
這些天事故頻發,溫梓然雖然什麼都沒說,安安靜靜不給眾人添半點麻煩,但她偶爾露出的憂慮卻是被宴黎看在眼中的。在他看來,溫梓然的憂慮無法兩點,第一是她自身的處境,第二便是在秦雲書的安危。前者他可以盡力保全,後者暫時也只能說些寬慰之語了。
至於現在就放溫梓然去尋她娘,宴黎卻是不敢也不能的——他不能一路相隨,便怕好不容易護著一路安好的姑娘,會折損在此刻危機四伏的邊城裡!
好在溫梓然也沒有反對,只默默的點了點頭,又往城西的方向“看”了一眼。
而後眾人便一路無話,迅速的在邊城的街巷中穿行。宴擎受傷之後又換了一處民居安置,距離北門倒是不太遠,他們只行了兩刻鐘便到了附近,而後又被巡視的親衛領了回去。
再次見到宴擎,饒是宴黎慣來情緒內斂也被驚得呆在了原地。
有醫者雖是在旁候著,見狀便解釋道:“小將軍,宴將軍此番傷得不輕,身上有重傷六處,輕傷十一處。其中腰腹和胸前的兩刀最為致命,右肩傷口也是深可見骨,如今雖然止了血,可宴將軍失血過多,想要恢復著實不易……”若能醒來還好,這兩日醒不來可就真醒不了了!
其實不必醫者詳述,宴黎一眼便能看見宴擎的慘狀——魁梧的男子躺在簡陋的床榻上,雙目緊閉面色蒼白,一副生死不知的模樣。或許是天熱的緣故,他身上只搭著一層薄薄的被單,雙手和半片胸膛都露在外面,可顯露之處也是層層紗布包裹,殷紅的血跡滲透出來,刺目已極。
宴黎並不是不懂生死的人,或者說他其實比誰都動。此刻定定的看著父親,好半晌沒敢開口,最後還是強壓下了情緒,啞著聲音問那醫者:“阿爹他,還能醒過來嗎?”
話音落下,房中卻是一片死寂,沒有人敢說宴擎能夠醒來。因為他的傷確實太重了,肚腹被劃開,心口被刺穿,他們將人救回來時,甚至都不敢相信人還活著!
這沉默無疑已經說明了什麼,宴黎的眼中第一次出現了無措——宴擎的傷勢比他想象中的要重太多太多,這曾經以為如山嶽般可靠的人已經倒下了——他半跪在了床前,伸出手去想要拉住宴擎的手,卻看見另一隻手在此時摸索著先一步碰到了宴擎的胳膊。
沉默的溫梓然毫無存在感,眾人連她什麼時候摸到病床邊的都沒有察覺。直到她伸出手,摸索著碰到了宴擎手臂傷處纏繞的紗布,然後一點點的摸往宴擎的脈門。
第0章援手與安慰
溫梓然的動作有些突兀,在場眾人也沒有幾個認識她的, 若非見她是宴黎親自帶來的, 在她靠近宴擎的那一刻, 恐怕就已經被旁邊的親衛拿下了。可即便如此, 眼看著她莽莽撞撞的碰到了宴將軍的傷口, 還是有親衛出言阻止道:“誒,這位姑娘……”
話未說完, 便被宴黎抬手打斷了:“她在探脈。”
此言一出,便有數道目光落在了溫梓然身上。這屋子裡的要麼是身經百戰的親兵, 要麼是醫術上佳的醫者, 一個個眼力自然不俗。雖然溫梓然的舉止一向從容,但要從她動作間覺察出她眼有不便, 對於這些人來說一點不難,於是剛剛升起的幾分希冀幾分探究,瞬間就都散了。
能指望一個瞎子醫術高絕嗎?或許可以, 但這個瞎子不能是個十四五歲的小姑娘!
只有宴黎,他棕色的眼眸中帶著些微的光亮, 始終落在溫梓然探脈的手上——他知道溫梓然不會做無用功, 更不會故作姿態,如此既然出手探脈了, 便肯定會有個說法。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溫梓然的指尖仍舊搭在宴擎的手腕上沒有離開,就連候在一旁的醫者也覺得這探脈的時間太長了。再加上他根本不相信這樣一個小姑娘懂醫,於是便開口道:“小姑娘, 宴將軍的傷勢不輕,你還是不要打擾了。”
溫梓然聞言收回了手,卻並不是聽從了這醫者的勸阻。她扭頭面對宴黎,語氣平靜又篤定:“宴將軍傷勢不輕,但好在沒有傷及要害,最要緊的是失血太多……如果宴將軍能夠熬過這兩日,沒有發熱甦醒過來,傷勢恢復也就有望了。”
是的,宴擎其實很好運,他的傷勢看著十分嚴重,可肚腹的傷口沒有傷到內臟,胸口的傷處也堪堪避開了心臟。這些大多不是巧合,是宴擎憑著自身的武藝勉力避開的,於是受到的都只能算是皮肉傷,若非如此便是華佗在世也救不了他了,更別提撐著一口氣等到了屬下的救援。
可即便如此,一句失血太多也是相當危險的事。畢竟一個人身上的血就那麼些,血流多了也是要人命的,而此時並沒有哪個大夫有本事替傷者輸血救命。
溫梓然說的這些並不是什麼新鮮話,替宴擎療傷的醫者早就已經查探清楚了,若非知道這些,他們都該替宴擎準備棺材了。不過醫者查探出歸醫者查探出,現在溫梓然明顯看不見,卻能在探脈之後明瞭這些,可見她是真的懂得醫理的。於是眾人移開的視線又重新彙集了過來。
宴黎依舊沒管旁人,他看著溫梓然認真的問道:“那梓然可有辦法?”
溫梓然沉吟了片刻,斂袖站起身說道:“我有兩個方子,一道可以止血,一道可以補血。”
這兩個方子都是恰好合用的,別看宴擎受傷也有幾個時辰了,可他身上傷口太深太重,如腰腹那道被拉扯得很大的傷口,此刻便還在滲血。就這麼探個脈說會兒話的功夫,宴擎便已經看見那包紮的紗布上血色越來越重,醫者止不住血,也只能靠著繃帶壓迫減少出血量。
宴黎聽完眸光微亮,候在一旁的醫者卻提醒道:“小姑娘可以先將藥方寫出來,咱們立刻去取藥材來。不過宴將軍的傷口可不小,尤其腹部那一道,幾乎是從左到右將肚腹整個劃開了……這樣的傷勢,尋常的金瘡藥,止血藥都是不管用的。”
醫者說的是實話,軍中自有上等的傷藥儲備,而這大夫身在邊關也多與外傷打交道,祖傳便有一道秘方專用來止血療傷。可這兩種傷藥都在宴擎身上試過了,旁的傷口都勉強止了血,可肚腹上一道傷實在太大,卻是無論如何也沒用的——藥膏藥粉一覆上,立刻就被鮮血衝開了!
溫梓然抿著唇點了點頭:“多謝相告,且容我一試。”
話說到這裡,眾人自然也沒有阻擾的道理,畢竟宴擎已經傷成這樣了,哪怕是死馬當作活馬醫也可試上一試。於是醫者不再多言,他看了看宴黎不見他反對,便走到一旁的桌案邊,從隨身攜帶的藥箱裡拿出了筆墨,準備記下溫梓然所說的藥方。
溫梓然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