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9-10-14 14:56:42
我是齊前廢帝
我叫蕭昭業,是齊武帝蕭賾的嫡長孫,文惠太子蕭長懋的嫡長子,南朝齊的第三任皇帝。
我母親王寶明,是琅琊王氏的人。這個家族從東晉初年就一直顯赫,樹大根深,見風使舵。
我母親的爺褻hong王韶之,在東晉末年受宋武帝劉裕的指派,用平常穿的衣服打成繩結,勒死了白痴皇帝晉安帝司馬德宗。踏著晉安帝的屍體,王韶之當上了南朝宋的吳興太守,他兒子王曄當上了南朝宋的尚書駕部郎,就是皇帝的車隊總管和信件收發員。
我曾祖父蕭道成那時候還沒有當皇帝,對王曄說:“我大孫子蕭長懋跟你小女兒王寶明都是十五六歲的年紀,咱倆結個親家,你看合適不合適?”王曄受寵若驚,急忙說:“合適,非常合適!”
於是我母親王寶明就嫁給了我爹蕭長懋。於是南朝宋後期的那幾個皇帝們,坐什麼車,乘什麼馬,喂什麼飼料,外出有多少隨從,收到誰的信,給誰寫了信,我曾祖父蕭道成第一時間就知道了。
公元473年,正是南朝宋後廢帝劉昱當皇帝的時候,我母親王寶明把我生了下來。
公元474年,我才一歲,就受到了驚嚇。那一年,劉宋的桂陽王劉休範造反,我曾祖父蕭道成率軍去平叛,為了安全起見,他事先在老家給我們造了個豪宅,把我們轉移到那裡。我曾祖父是我們家的頂樑柱,他其實還活著,可是鄰居們聽到傳言說他死在戰場上了。我們家錢多,鄰居們家錢少,錢少的眼紅錢多的,夜裡就蒙上面紗闖到我們家搶錢。
還好,他們只要錢,沒要命。但這個地方不能再住了,我爹和我二叔就把我奶奶裴惠昭、我二奶庾氏、我母親王寶明和我,送到我舅舅王晃的家裡住。琅琊王氏家族自從發跡以來就生活在富人區,大家財富相當,誰也犯不著搶誰的,關起門來各自過日子,那就相安無事。
公元479年,我六歲了。我曾祖父蕭道成滅掉南朝宋,建立南朝齊,當了開國皇帝。我爺爺蕭賾被封為皇太子,我爹蕭長懋被封為南郡王。我母親王寶明因為孃家保護我們有功,也被封為南郡王正妃。
可是我母親王寶明卻很生氣,認為她們家被我曾祖父蕭道成當圍棋下了。我外公王曄立了那麼大的功勞,卻只被封了個太宰祭酒,相當於作協 ,只負責召集作家們開開文學討論會。我舅舅王晃被賞賜了很多財寶,更有錢了,但遞給別人的名片上只能括弧作協 的兒子,覺得很沒面子。
我母親王寶明就跟我爹蕭長懋鬧,為她的孃家人爭取利益。皇帝是我爹的爺爺,太子是我爹的爹,上面隔著兩層天呢,我爹能有什麼辦法?兩口子就鬧翻了,沒離婚跟離了婚差不多。我母親王寶明一賭氣,說:“兒子我不帶了!”我爹蕭長懋說:“你不帶我帶!”當然我爹那麼忙,是沒有辦法帶我的,就把我送到我二叔蕭子良的家裡去撫養。
公元482年,我九歲了。我曾祖父齊高帝蕭道成病重去世,我爺爺齊武帝蕭賾當了皇帝。我爹蕭長懋當了皇太子,我二叔蕭子良當了竟陵王。我母親王寶明呢?儘管她當了皇太子妃,但是她一心為琅琊王氏家族爭取利益的想法仍然落了空。因為我爺爺蕭賾跟我曾祖父蕭道成的想法如出一轍—世家大族一當外戚就會專權,就不好控制了,尤其是琅琊王氏這樣盤根錯節經營了一二百年的世家大族。我母親王寶明為此氣得哮喘病都發作了。
我堂叔祖蕭鸞聽說我母親氣病了,就跑去對我母親好言勸慰。我母親算是遇到了傾吐物件,鼻涕一把淚一把地把自己的心裡話都向他傾訴了。
蕭鸞聽完,表示十分同情兼十分憤慨。他說了三點意見:1、堅決擁護我將來當太子繼承人。2、馬上推薦我舅舅王晃當義興太守。3、其他琅琊王氏家族的人,在他的能力範圍之內,能安排的都安排。
蕭鸞是我二曾祖父蕭道生的兒子,從小喪父,被我曾祖父蕭道成撫養長大,跟我爺爺齊武帝蕭賾的關係特別親近。蕭鸞一去說,我爺爺就同意了,立竿見影的是我舅舅王晃可以在遞給別人的名片上自豪滿滿地寫上義興太守了。我母親王寶明感激不盡,覺得蕭鸞真是個好人,就跟蕭鸞結成聯盟,言聽計從。
公元490年,我十七歲了,返回東宮跟著父母居住。蕭鸞又來東宮串門了,一見面,對我笑容可掬。我不是他要找的人,我母親王寶明才是他要找的人。他倆關起門來秘密說了些啥,我不知道。蕭鸞走後,丹陽尹蕭順之,就是後來成為梁武帝的那個蕭衍的爸爸,就來找我爹、太子蕭長懋了。侍從要去稟報我爹,被我母親王寶明攔住了,她說不必通知太子了,她來接待就行。
這一回說話我聽見了。我母親王寶明壓低聲音,儘管壓低聲音,但她的聲音穿透力還是很強。她對蕭順之說:“太子不方便出門,讓我來見你。他的意思是,你們不要讓蕭子響回到建康,如果可以,就在荊州殺了他!”蕭順之說:“這”我母親王寶明說:“怎麼,你敢違背太子的意思嗎?”
這一年就發生了一個悲劇,我四叔荊州刺史蕭子響被蕭順之逼得走投無路,自殺了。
然後我爺爺就哭得昏天黑地,我爹就和我母親吵得雞犬不寧。
蕭鸞對我爺爺說:“皇兄,太子連這等事情都幹得出來,還不知道會幹出什麼事。您得提防元兇劭的事情在咱們大齊重演啊!”
劉宋時期,宋文帝劉義隆的太子劉劭帶著東宮將士造反,殺死他親生父親,篡奪了皇位,那是劉宋內亂真正的開始。這才過去了幾十年,我爺爺怎能不驚悚?
於是我爺爺就把我爹、太子蕭長懋的東宮衛士們削減到只能勉強自保的地步,又傳旨,命令我二叔、竟陵王蕭子良在東宮之外另開一個西邸,責成他在西邸招募人才。
我二叔蕭子良虔誠地信佛。他如果不在西邸招募人才,那就是違背父命,抗旨不遵;他如果在西邸招募了人才,又真心實意不願意當皇帝,不想跟我爹蕭長懋和我產生任何不愉快。那怎麼辦呢?他就採取了一個折中的辦法,把西邸辦成了一個文學沙龍,招募人才的都是作家,儼然取代了我外公王曄的職務,成了事實上的作協 。
我外公王曄一看,連作協 都成了空筒,就病死了。
蕭鸞跑去給我外公王曄弔孝,把哭得稀里嘩啦的我母親王寶明拉到一邊,問:“你們家族是不是有個人叫王融,文章寫得不錯?”
我母親說:“是啊,怎麼啦?”
蕭鸞說:“皇帝叫蕭子良另外開了一個西邸,明擺著就是針對東宮來的。你叫王融去投奔西邸,西邸的啥情況不就知道啦?”
我母親忙完喪事,就叫王融去投奔了西邸。
這時候,我二叔竟陵王蕭子良的身邊已經有了蕭衍、蕭琛、沈約、範雲、謝朓、任昉、陸倕七個文學家,加上王融,就組成了竟陵八友。
本來我二叔還想招募江淹來著,可是被江淹巧妙地拒絕了。
江淹在當時的文壇有多大的影響力呢?竟陵八友加起來也抵不上他一個。江淹寫的《別賦》,頭一句是“黯然銷魂者,唯別而已矣”。江淹寫的《恨賦》,最後一句是“自古皆有死,莫不飲恨而吞聲”。別的不說,就這兩句,超過竟陵八友的詩詞文章幾十裡地。
江淹身為我曾祖父蕭道成和我爺爺蕭賾多年的戰書文告起草者、驃騎將軍、掌國史,早就把我二叔蕭子良藉助文學表明無意爭奪皇位的心思看得透透的,把蕭鸞的上下其手也看得透透的。
看透不說透,讓你沒話說。江淹對我二叔蕭子良說:“我很想參加你們這個文學組織,可是很遺憾,我已經江郎才盡了,去了只能給你們抹黑。”
我二叔一愣:“咋回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