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鬼的假面具, 公子所用之物俱是精之又精,誰敢將摻了假的東西送到公子跟前?不對,並不是面具的問題……鄭二都有些混亂了,公子竟然就這樣隨和的, 像陪小女孩玩鬧一般的,將此事掀過了?
先前差點被射死的那兩個大頭真的很冤。
許多事情想到一就能接連出二,鄭二又發散地想到,公子在花園裡突然折返,便是去找虞家女郎了吧。鄭二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性命攸關的關頭,公子都有閒心去聽女郎彈琴,並且就在慕容栩的眼皮子底下,兩人僅僅隔了一汪湖,一道竹簾。鄭二不是很能理解皇族們的愛好,說句大逆不道的話,慕容家如果有一天亡國,一定是他們自己作的。
鄭二遲疑了一下,猶猶豫豫地說:“或許公子只是和我們話少,同齡人之間,可說的話總是要多一些?”
常大也說不明白,暫時默認了這個說法。兩人默契地沒有繼續這個話題,他們原先覺得公子少年經逢大變,心性沉穩殺伐果決,日後必能潛龍入海騰而為龍,成就當在他的祖父、高祖之上。這樣冷靜狠辣的性子,絕不會像先帝那樣大業未成而半途而廢,也不會像太子那樣優柔寡斷良善可欺,至於現在這位荒唐昏聵、縱情女色的陛下,公子更是甩他幾條街。今日之前他們一直如此堅信,可是現在,他們有點不確定了。
任何例外,都是一個很危險的訊號。
常大和鄭二默不作聲,很快城門就到了。他們按照原計劃等著城門守衛換班,鄭二在地牢裡待了幾天,許多訊息滯後,他問:“張先生現在可好?”
鄭二暴露身份前,眾人正商量著讓張賢改頭換面去到公子身邊,好打通公子和外面人的訊息通道。沒過多久鄭二就接到慕容簷的密令,所以直到現在,他都不知道張賢有沒有順利和公子接頭。
常大表情有點奇怪:“張賢那邊的計劃一切順利,就是出了一個小意外……”
鄭二奇道:“怎麼?”
“他沒到公子身邊,而是被虞文竣另一個女兒救下了。”
鄭二很是愣了愣:“啊?”
“我也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常大也很糊塗,他攤了攤手,說,“張賢說這是公子的指令,讓他安心在另一個院子裡待著。不過何軍師說這沒什麼,我們的目的是接通公子和外面聯絡渠道,畢竟公子現在名義上在內宅,虞家本宅又人多眼雜,我們不方便和公子直接聯絡,讓張賢出面更方便一些。所以只要張賢進了虞家,跟不跟著公子並不重要。或許他待在另一個女子名下,對公子來說更安全。”
既然總覽全域性的何廣都這樣說了,那鄭二、常大這些武夫自然沒有任何意見。只怪虞文竣突然被調回兗州,他們原本的機會被全盤打散,廣陵的安排作廢,他們只能將人手一點一點混入高平郡,慢慢分散在慕容簷身邊。這樣想來,虞文竣的調令恐怕不完全是虞家的手筆,皇帝既然已經懷疑起虞文竣,即便沒有虞家老君插手,那位也會另找由頭讓虞文竣遷移。不將人趕出來,他們如何試探虛實?
好在這一關終究是平安透過,現在虞文竣證明了隨行隊伍中並沒有琅琊王,那位沒找到人,接下來會將疑心放到下一人身上。想來短時間內,虞家不會再引來“山賊”了。
守衛換班的時辰已到,鄭二和常大告別,隨後就混入夜色中。此時正歌舞昇平的潁川王府突然引起騷亂,侍衛終於發現地牢被人撬開,獄卒已經失去氣息許久了。潁川王府由此一陣混亂,而此時虞家庭院裡,虞清嘉淨了面,很快就打發銀珠下去。
銀瓶被虞清雅要走,命運未知,而虞清嘉還沒來得及再補新丫鬟,所以現在二房裡就銀珠一個婢女。銀珠人本來就不伶俐,現在因為人手不夠,許多地方她越發顧及不到。等銀珠闔門走後,虞清嘉支開一條小縫看了看,見再無動靜,她便從床下取出藥箱,輕聲開啟後窗,熟門熟路地翻了出去。
很快,虞清嘉就摸到了後院。她站在慕容簷門口,低聲說:“狐狸精,是我。我進來了?”
裡面沒有應答,虞清嘉連門都不敲,直接上手推門。神奇的是大晚上慕容簷的房門竟然一推就開,虞清嘉進入房內,雖然全程無人交流,但是虞清嘉也不覺得尷尬。
實在是因為她已經偷渡太多回了,現在虞清嘉已經能熟練地跳窗翻窗,以她的四肢靈活程度,能練到這個程度可見她跳了多少次。虞清嘉第一次翻窗戶的時候還十分做賊心虛,總覺得自己像是一個登徒子一般,但是現在,她推開慕容簷的門時已毫無波動。
虞清嘉熟門熟路走到裡面,看到慕容簷站在桌前,正就著月光看什麼東西。虞清嘉將藥箱放在旁邊的案臺上,隨口道:“好黑啊,怎麼不點燈?”
虞清嘉本來只是隨口一說,沒想到話音落後,屋裡竟然噗的竄出一道亮光,隨後晃了晃,半邊屋子便亮了。
虞清嘉驚訝了一瞬,以慕容簷這種從來不為別人考慮的性格,竟然會因為她的一句話而點燈?虞清嘉頗有些受寵若驚,靦腆道:“其實我只是剛進來不習慣才看不見,你不用顧忌我……”
虞清嘉剩下的半句越來越低,她看到慕容簷將手中的紙條放在燭火上,片刻間紙就化成灰燼。做完這一切後,慕容簷終於朝已經進門許久的虞清嘉瞟來第一眼:“你怎麼來了?”
虞清嘉良久說不出話來,她為什麼會覺得慕容簷在遷就她?他只是想點火燒密信罷了。虞清嘉十分尷尬,她目光遊移,內心裡拼命祈禱慕容簷並沒有注意到她方才的話:“沒什麼,只是想問問你有沒有受傷……”
虞清嘉這樣說顯然是想到了上次的事。上次慕容簷深夜回來,後背上受了非常嚴重的刀傷,還是虞清嘉半夜溜過來給他包紮的。之後幾天,虞清嘉也是每天趁丫鬟睡著後,偷偷翻窗戶來給慕容簷換藥。其實慕容簷十分拒絕這件事,可是虞清嘉卻執意。別的事情都可以任由慕容簷折騰,但身體卻不行。
本來這幾日他的傷勢都要好些了,然而今天虞清嘉卻猛不防在潁川王府遇到了慕容簷。她雖然路上不問,其實心裡都明白。她早早將銀珠打發下去,連衣服都來不及換,就提著藥箱來找慕容簷。
她擔心他又受了傷。
慕容簷已經將手中簡短的信箋燒完,他看著搖搖晃晃的燭火,還是想不通他點蠟燭做什麼,明明火摺子就足以。
他心中有一種奇怪的感覺,這種感覺如眼前的火光一般讓他迷惑不已。竟然有人在記掛他的身體嗎?其實他並沒有受傷,只不過因為今日動作大,之前的傷不免有些撕裂,並不算嚴重。別說慕容簷自己,便是鄭二常大等人,也從沒擔心過慕容簷會因為這點小傷而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