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點, 拜訪了好些老友——有曾經在開普敦城外幫助了他們的哈甘一家, 有霍爾丹上校, 還有那些曾經被塞西爾·羅德斯關在監獄中,如今沉冤昭雪的人們。自然,也包括所有在戰爭中犧牲的人們。他拜訪了所有為了這場戰爭樹立起的紀念碑, 哪怕這意味著騎著馬前去一個甚至沒有在地圖上標記出來的村落, 在那些刻在冰冷花崗岩上的名字前放上一束怒放的嬰粟花。沒有任何一個人知道他阻止了這些岩石被雕出更多的名字, 大家只以為他是個古怪的英國人。
而他停留最久的, 是派崔克與迪克蘭的墓地。
那時,公爵夫人幾乎每天都能收到一封信。溫斯頓·丘吉爾先生在伊森的家中住了一個多月,他見到了迪克蘭年邁的母親,聽她說了許多迪克蘭年輕時的事蹟。還認識了派崔克已經出嫁了的妹妹, 派翠西婭——她懷著9個月的身孕,馬上就要生產。伊森為她準備了豐厚的嫁妝與盛大的婚禮,讓她風風光光地嫁給了自己的戀人——一個年輕有為的布林小夥。兩個人在當地買下了一塊農田,生活過得非常幸福。
其中,有一張寄來的信紙上墨跡斑駁,彷彿在雨中淋溼了一樣,上面提到了派崔克的妹妹準備將她的第一個兒子命名為“派崔克”,第二個兒子則是“喬治”,倘若有第三個,就叫“溫斯頓”。
在那封信的最後,溫斯頓·丘吉爾先生加上了一句,“派翠西婭問我,倘若生下的是個女孩,該如何起名。我告訴她,假如是個女孩,便叫她康斯薇露,這個名字蘊含著無限的勇氣與力量,將會永遠伴隨著女孩的一生。”
那一刻,我看見了公爵夫人也落淚了。
她抬起頭來,目光自然而然地去尋找某個漂浮在空中,看不見的影子。
她偶爾會那麼做,就像一個改不掉的習慣。
博克小姐時不時也會給她寫信,她沒有回去家鄉,而是選擇在紐約發展自己的事業。羅斯貝爾小姐的去世給她造成了極大的打擊,艾略特勳爵親自打電話告知了她這個訊息,而她幾乎在電話旁昏過去。那之後,不顧南安普頓勳爵的反對,艾略特勳爵立即動身前往美國,在那照顧了博克小姐一段時期,直到他與瑪格麗特小姐的婚期逼近,才不得已回到了英國。
幾個月後,一本名為《與惡龍的纏鬥》的在美國出版,內容震驚了整個世界。書中詳盡地描繪了路易莎·菲茨赫伯的一切所作所為,包括她是如何小小年紀就開始操縱自己的保姆與表哥,如何在精神催眠下促使恩內斯特·菲茨赫伯犯下了那些令人髮指的罪行,又是如何從監獄中逃出,最終燒燬了弗洛爾城堡的過程。
那時,痛失愛女的蘭斯頓勳爵早已尋了個由頭將菲茨赫伯全家——包括謝潑德警官,全都送入了監獄。而那些僥倖沒有被牽連的遠方親戚,在這本書出版後不久,迫於博克小姐犀利狠辣的筆鋒威力,以及書本暢銷大賣後隨之而來的道德壓力,為了保全僅剩的一點名聲與信譽,不得不都放棄了繼承爵位,改名換姓,隱走他方。斯塔福德男爵這一頭銜,便就此斷絕。
與此同時,一個因為犯了盜竊罪而被關入同一間監獄的犯人,在一次放風中,用他偷偷帶進來的一把摺疊象牙小刀,殺死了路易莎·菲茨赫伯的父親及舅舅。
當警察審問他時,他供認不諱,坦誠地告訴了警察他就是恩內斯特·菲茨赫伯強尖的七個受害者中,不堪其辱自殺了的那位女孩的戀人。
他從來沒有弄清楚過自己心愛的未婚妻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法院也沒有公佈多少細節,直到他讀了博克小姐所寫的書——儘管書中受害者的名字都換成了假名,但這難不倒他猜出那便是自己的愛侶。這個年輕人發誓要復仇,哪怕要為此上絞刑架,哪怕只能如此間接地發洩自己的怒火。
我想,這大概也是博克小姐的復仇吧。
“這樣的仇恨什麼時候能夠結束?”當在報紙上讀到這則新聞的時候,公爵夫人詢問我道。她看上去非常的傷心,早飯只吃到一半便推開了。我默默地將餐盤收拾好,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公爵夫人從來不需要我的回答,以前,有人會與她討論這些問題,從深夜津津有味地說到清晨,嘰嘰喳喳得恍若兩隻快活的小鳥。但其中一隻已經飛走了。
於是,剩下的那隻,會時不時地冒出一句無人應答的話,就像一個改不掉的習慣。
而公爵夫人的另一位好友,羅克斯堡公爵夫人的婚後生活,則非常幸福。
弗洛爾城堡被燒燬後,需要很久才能重建完畢。於是,這對新婚夫婦便一直住在倫敦。這麼一來,公爵夫人得以與她經常見面,而羅克斯堡公爵夫人也能夠繼續著她熱愛的慈善事業。
——繼開辦福利院以後,她與範德比爾特太太又合力創辦了好幾所慈善學院。一開始,羅克斯堡公爵夫人只是希望能讓那些未婚先孕的可憐女孩們有學可上,這樣,在生下孩子後,她們便能夠學會一技之長,從而找到一份能養活自己的工作。後來,羅克斯堡公爵夫人發覺福利院內收留的孤兒也需要一個能得到教育的地方,於是慈善學院便就這麼建立了。
再過了一段時間後,那些即便拿了教育補貼也無法負擔讓孩子上學的家庭漸漸聽說了這些慈善學院的存在,知道不僅在那兒上學是免費的,學院內還提供一日三餐,甚至會將沒吃完的麵包分發給附近的窮人,便希望慈善學院也能收留自己的孩子——能少一張吃飯的嘴,也是好的。
擴大了招生範圍後,慈善學院的名聲吸引了另外一批人的注意,他們都是半途輟學又想重新回到學校的青年。有些是男僕,希望能透過學會認字而提升自己的職位;有些是女僕,希望能學會法語後在一個更好的人家謀職;有些則是下崗工人,誤以為這是某種提供餐飲的濟貧院而找上門來,也有一些則是毛遂自薦,想要在學院中謀個職位,好將自己的工作技巧與經驗傳授給更多的人。
等夏天又一次染綠了英格蘭的土地時,慈善學院已經變成了一所綜合性的學校,向任何七歲以上的英國人提供教育機會。課程從最基礎的數學和文法,到高階的職業培訓,應有盡有。在同一門課上,也許能看到四十多歲的工人與七八歲的孩子坐在一塊,甚至教課的老師也比自己的學生還要年輕。溫斯頓·丘吉爾先生從非洲回來後,也加入了這個慈善專案當中,大力將其推廣到倫敦以外的地區,並藉此贏得了在蘭開夏郡奧爾德姆選區舉行的補選,成功進入了下議院,與公爵夫人並肩而坐。
這時,公爵夫人已經在下議院度過了十個月的時光。
她沒有如同眾人所預測的那般,只是一個代表著政府妥協與社會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