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五個陌生人站在斑馬線這頭等紅綠燈。
等了一會兒,那頭的顯示燈進入了倒計時。就在這時候,身後有人叫了她一聲,是個低沉渾濁的男性聲音。
聲音很低,彷彿就在她背後,僅能讓她一個人聽到。
他說:“美女,你東西掉了。”
對面紅燈轉為綠燈,站在她前面和旁邊的行人,都大步走上了斑馬線。
莊梓並不確定這人是在跟她說話,卻又條件反射停下腳步低頭看了眼地面,什麼也沒有。
她覺得古怪,忙要回頭確定一眼,然而根本等不及她側身,肩上突然毫無預兆的一重,脖頸上瞬間傳來一陣冰涼的尖銳刺痛。
“別出聲!”
莊梓整個人瞬間僵住,抬頭驚恐地望著前方,瞳孔驟然放大。
薄削的刀片,在夜色下,泛著駭人的冷光。而那鋒利的刀刃,正好抵在她喉骨旁邊的兩指處,那是頸動脈。如果那隻戴著黑色薄手套拿著刀片的手,稍稍用力劃下去,不過幾分鐘,她就會因為失血過多當場倒地。
他在她耳邊壓低聲音威脅:“敢亂動就殺了你!”
莊梓臉色慘白,全身都微微顫抖著,呆滯地杵在原地,大腦已經忘了該怎麼反應。
對面過來的行人還沒走到斑馬線中間,只不過是幾米的距離,莊梓卻覺得跟他們隔了一道無法跨越的界限。她站在界限的這一端,身處在一個不可預知的危險世界裡。
她瞥一眼斜對面的粵菜館,心裡絕望地祈禱小張這個時候能夠出來。
但往往事與願違。
剛剛目送她進了酒店,小張才安心去吃飯。他肯定以為她有什麼緊急情況,一定會給他打電話,更不會想到她會再次折返回來找他。
她空前的無措,彷彿已經預感到自己今晚一定會就這麼死掉。
一股悲涼的情緒在漫開,但腦子裡忽然神奇般地冷靜了一瞬,所有理智在這一刻回籠。
她意識過來,這個人雖然用這種方法恐嚇威脅她,但是絕對不會在這個地方下手,因為對面是警局。
他在這個地方動手,他自己也跑不掉。
可忽然一個可怕的念頭又冒上心頭,萬一,他做好了跟她同歸於盡的準備呢?
剛思及此,身後冷硬的聲音再次低低響起:“走!”
莊梓知道,如果跟他走了,那就一定是必死無疑。但見她不動,他手上稍微用力,脖子上頓時傳來一陣割痛,她疼得咬緊了牙,表情痛苦地皺了起來。
這裡不是繁華的中心主街,這個點,路上行人並不是很多。但就算有人看見了他們,他緊靠著她的後肩抓握著她的手臂,又以一種親暱的方式攀著她的脖子,一定會讓人誤會兩人是情侶。
她看了眼地上的倒影,身後的這個人個頭高出她半個頭,不瘦不胖,脖子上厚厚的一圈應該是圍巾擋住了嘴臉。無論從身形還是聽聲音,都應該是個三十歲左右的年輕男人。
她被他脅迫著往旁邊街道里的荒僻巷子走去,全程,她不敢輕舉妄動,就連呼吸都是小心翼翼,深怕一個不小心,那刀片就劃斷她的脖子。
他抵著她來到巷子口,忽然一陣陰冷的寒風從巷子裡貫穿而來。身後的人被風刺激地重重地咳了兩聲,暫時鬆開了抓著她胳膊的手去拉圍巾喘氣。
電光火石之間,腦子裡一個聲音在大聲告訴莊梓,如果現在不逃,就沒有機會了。
她全身瞬間緊繃起來,屏住呼吸,抱著視死如歸的心態,用盡力氣抬腿踩向他的腳背,男人瞬間痛的微微弓了下腰,牽動握著她脖子的手臂晃了晃。莊梓抓住機會拔腿就跑。但刀鋒不可避免的滑過了她脖子上細膩的肌膚,她能感覺到有溫熱粘稠的液體往外湧,卻感受不到疼痛。
她像一支離弦之箭狂奔向巷子盡頭的另一端,聽見有道顫抖的聲音在這條深淵裡絕望的迴盪:“救命!”
但這裡背街,沒人聽得見,更無人會理睬她的求救。
她像風一樣刮過灰森森的巷子,兩人急促的腳步聲在空蕩的巷子裡雜亂地迴盪,分不清是她的還是身後追趕上來的歹徒。
她衝向十幾米外的巷口,耳邊的風聲呼嘯而過,她再次大喊:“救命!”
聲音像被一個封閉的鋼罩堵在了巷子裡,叫天不應叫地不靈。
她感覺心臟快要從喉嚨裡跳出來,呼吸又急又重,缺氧一般地難受。
好在今天穿了雙平底小皮鞋,她一雙細腿交換得近乎慌亂,若是一個不小心,只怕會摔一跤。
莊梓腦子裡一片空白,忘了害怕和疼痛,只知道用盡全力往前跑,與時間和速度抗衡,抓住最後一絲生機。
她感覺這條巷子像一條無限拉長的深淵,像有人纏住了她的腳步,像是跑了一整個世紀,才終於靠近了巷子口。
她看見外面主幹道馬路上川流不息,可身後腳步聲還沒放棄追趕她。她根本不敢回頭看,只能倉惶衝過馬路,卻差點撞上疾馳而來的摩托人。司機險險剎停,衝她大罵:“你找死?!”
莊梓顧不上道歉,衝到對面街道後,轉向往警局的方向逃跑。
文具店,小商鋪,髮廊全部都被她甩在身後。
沿著街道,不知道又狂跑了多久,路過一家水果店,屋裡潑出來一盆水,堪堪澆了她一身,腳下一滑,整個人摔在了地上。
這場逃命的長跑終於結束了。
老闆跑出來將她扶起,她急忙回頭看一眼,終於沒再見那人的身影,身體突然像是洩了氣的皮球一樣,整個人筋疲力盡地歪坐在了地下。
她大口大口地喘氣,聽不見旁邊老闆跟她說話的聲音,心裡後知後覺的感到害怕和恐懼,脖子上鑽心的疼痛漸漸變得清晰。
眼淚無聲下落,滑過脖子,和鮮血融在一起。
水滲透了衣服的布料,渾身又溼又冷,凍得她身體輕抖。
起風了,夜雨將至的前兆。風吹在汗溼的臉上,帶走了身上最後一點溫度。
老闆去幫她打電話報警了,她狼狽地坐在水果店門口的板凳上,用力按住脖子上的傷口。不知道過了多久,呼吸才慢慢順暢過來。
來來往往的行人都往她身上看。
她現在就像一個落魄到無家可歸的孤魂野鬼。
她想,如果今天她真的死在了那條巷子裡,只怕是連個給她收屍的人都沒有。
這一生活得太失敗了,她就像一個被世界遺棄的孤兒,死活無關任何人的痛癢。
眼眶再次一酸,她用力閉了下眼睛眨去水霧。
再睜開時,只見一道身影籠罩了過來,將她整個彎曲著的身體都籠罩在了陰影裡。
她心頭一跳,神情愕然抬頭,然後就撞進一雙黝黑冷冽的眼睛裡。
男人站在她面前,額上有汗,呼吸也有些不穩,看得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