訊息傳達到了就完事。孟修站起身來,漫不經心說:“沒準是以前認識的人吧。”
她抬頭,朝孟修投去一個冷冰冰的臉色。
樂小可會和外校的有關係嗎?
在必背古詩詞與閱讀題回答模版中,諸如此類的問題干擾了她的思緒。百里顰想起樂小可這些天來畏畏縮縮的表情。
果然最有可能的還是——
鈴聲忽然響起,監考老師的影子也陸陸續續從窗外駛過。
孟修一邊向後退一邊微微頷首,百里顰也朝他點頭道別。
終於能坐回位置的同學按捺不住好奇心,結結巴巴問:“你是4班的吧。你認識孟修?”
她回給他迷惑的表情:“他叫孟修?這張好像是他的課桌,他只是來取東西——”
對方也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孟修不是這個班的,懵懵懂懂轉過身去。老師剛好帶著卷子進來。
考試開始。
雖然已經文理分科,但文綜三門目前還是分開進行考試。
因此一上午要考兩門。
結束考試後,因為和朋友們都不同考場,百里顰只能單獨去食堂吃飯。
她沒有他人依存症。按初中時朋友的話來說,就算把百里顰丟到原始人部落去,她大概也能很好地存活。
但是,這一刻,百里顰仍舊迫切地希望有人能和她一起吃午飯。
因為她實在是太想對答案了!
百里顰端著餐盤掃視一週,終於,她捕捉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是李溯。
她像看到大救星。那一刻,百里顰幾乎忘了李溯在她眼裡是個吊車尾的學渣之王,剛要喊他名字,卻發現他不是一個人。
女生燙過髮尾,臉有些冷美人的味道,正在李溯對面同他說著什麼話。
仔細一看,冉志因也在旁邊。他叼著勺子,難得一見有插不上話的時候,只能有些勉強地賠笑。
那大約就是胡姍吧。
百里顰想來想去,最後還是坐下吃飯。
事實證明,她沒叫他是正確的。因為他們三人顯然比她早到,她還沒吃幾口,他們就起身要走了。
不知道為什麼,百里顰總覺得不想被發現,因而刻意在他們經過時低下了頭。
視野裡只有餐盤和她的影子。
胡姍零零碎碎說著些什麼,就算是冉志因,這時也只有乖巧傾聽的份。李溯和他們一同出去,抵達食堂門口時,他突然間回過頭。
“怎麼了嗎?”冉志因問。
淺色的目光到處晃了一圈。“沒。”他說。
一想到下午的數學考試,百里顰就想什麼都不管,一了百了把臉栽到餐盤裡去。
再抬頭時,她看到李溯。
他傾斜著身子,似乎想彎下腰來確認是不是她。百里顰恰好抬頭,反倒令他挑眉。“身體不舒服?”他穿過擁擠的人群,為的就是問她這一句。
百里顰問的卻是:“胡姍和冉志因呢?”
“嗯?”李溯說,“看你低著頭,還以為你不舒服。”
“沒有啦!”百里顰起身,可以依稀看到,冉志因和胡姍還在食堂門口側身等著他。隔得太遠,因此看不清表情,但隱隱約約能從胡姍站立時重心偏移的姿勢感覺得出,她對李溯此時的關心同學的行為似乎並沒有那麼滿意。
百里顰說:“我沒有不舒服!你趕緊回去準備考試吧!下午還要考95的!”
李溯也沒有久留的意思,他已經知道她沒有身體不適,於是頭也不回、轉身走掉。
假如有人問百里顰,轉學後她最大的收穫是什麼。放在平時,她一定會理智地回答,老師的悉心栽培與濃厚的學習氛圍。
但這一刻,不得不承認,百里顰想給出的答案是同學愛。
同學愛是九年義務教育加三年高階中等教育裡最珍貴的財富,沒有之一。
數學考試進行中,百里顰數次以為自己會撓頭撓到禿。
直到考試結束前最後十五分鐘,她才匆匆忙忙開始寫最後一道題。粗略看了一眼,果然除了第一小題外,後面兩個小題連看都看不懂。
第一天的考試結束,她終於得以回去教室。
一行人重新將桌椅歸位,晚自習前,大家都陸陸續續回宿舍洗漱,教室裡逐漸冷清下來。
百里顰翻出歷史教材,打算再看兩眼。一道黑影驟然落到身上,她面無表情地抬起頭時,看到的是樂小可漲得通紅的臉。
“原來是小可呀!”幾乎只用了一秒鐘,百里顰立即切換成友好的笑臉,“今天考得好嗎?”
樂小可卻沒有回答。
“百里,”她顫抖著,賣力地做過最後的深呼吸說,“可以來一下嗎?我有話跟你說。”
-
“你自己也做了什麼吧?”
“什麼時候能給人省點心?”
“一個巴掌拍不響,你應該從自己身上找問題。”
“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不是別人偏偏是你?”
——想過的。
高一的下學期,樂小可摔下樓梯磕掉了半塊門牙。
她艱難地爬起來時,視線發生重影,再回頭,發現同學們密密麻麻都聚在樓梯上方,高高在上地圍觀著她。
後來跟家長彙報時,老師的說法是,是樂小可自己不小心摔下去的。責任主要在她自己。
同學們要麼說沒看到,要麼與老師的說法如出一轍。
都是她自己的錯。
樂小可想過的。為什麼不是別人,偏偏是她。
為什麼遭受這種事的偏偏是她。
她在圍觀的人群外看到了那幾個女生。她們絲毫沒有慌張,不知道是真的胸有成竹,還是習慣性裝酷,抱著手臂正在一如既往地竊笑。
那一刻,樂小可忽然想,她到底做錯了什麼呢?
她到底做錯了什麼,才不得已要承受這些?
爸爸媽媽擺攤已經很辛苦了,老師在一次一次的被告狀中也已經對她厭煩了,沒有同學敢做她的朋友,為了安穩地學習和生活,她只能更賣力地討好他人。
何萌君說“你去把百里顰叫來”時,樂小可沒有猶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