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眼睛,它不再為誰的意志左右,在送走了不屬於這個失控的外來者後,它開始著手準備慢慢修正被撥亂的一切……
大師逝世的訊息很快便在音樂圈中傳開,人們開始哀嘆一顆星辰的墜落,一個時代的結束。肖邦知道這個訊息是在幾天後,在震驚了片刻後,他立馬招了馬車來尋夏洛琳。
他敲門,門內久久無人迴應。
最後是房東斯特里普夫人為這個固執的音樂家開了門,然而肖邦在裡面找不到一絲人影。
“肖邦先生,我說過來,李斯特先生還沒回來,他還在國外呢……咦,這不是我這間屋子的鑰匙嗎?為什麼會在這裡?”
肖邦順著斯特里普夫人手指的方向看過去,發現一把鑰匙就躺在門邊的櫃子上。
這是夏洛琳的習慣,她每次回家就習慣把鑰匙放在這兒。
“……是我的鑰匙,”他的聲音有些喑啞,有些顫抖地將鑰匙捏在手心,“我最後一次來這的時候,將它落在這兒了。”
未等斯特里普夫人反應過來,肖邦就徑直出了門。等房東夫人關好門下樓,這位音樂家早就沒了身影。
“真實奇怪……”房東夫人唸叨著進了屋,“這些音樂家們真是不可琢磨,不對,有位小姐是個例外。等等,我為什麼要說有位小姐?”
馬車上的肖邦握著鑰匙久久不語,憤怒與悲傷侵蝕著他的心,他彷彿在一次回到了他和阿米莉亞最後告別的那天。
年輕的他那會可以肆意地流淚。但此刻的心痛過後,他的內心點著了火焰。
106、S.106:遺忘
悠揚婉轉的小提琴聲在室內響起, 每一個音都像是鑽石上閃耀的光輝。它們在一條旋律的變奏上便便起舞,逐漸匯聚成燦爛的星空。
溫柔的琴聲在華麗的技巧下透露著一絲將生命燃燒到極致的綻放,最後一朵玫瑰的花開, 夏日的繽紛再次謝幕,留下一地的傷感。
巴齊尼拿著曲譜聽著好友為他演奏這首練習曲——這樣的曲子說是練習曲恐怕要讓太多小提琴家掩面哭泣了。除了好友自己,也就只有帕格尼尼可以如此自如地將每一根琴絃變成自己的喉嚨, 拉出最美的聲音。
只是,世上再無帕格尼尼了……
看著好友沉浸在樂曲裡,那些絃音就像是小提琴家此刻的心聲。悲傷太多太多了, 海潮一般地一浪接著一浪。巴齊尼的心為此隱隱作痛,他完全被共情在這動人的旋律裡,甚至覺得他瞥見的不是盛開, 而是夏日最後一朵玫瑰的凋零。
一曲終了。小提琴家放下了他的瓜奈裡, 轉身對著椅子上的好友, 沒有說話。
他的眼睛裡沉澱著化不開的哀痛, 唇抿得緊緊的,額間的鬢髮有些雜亂的捲曲。時光在他身上只留下了成熟和穩住,他蓄起了鬍鬚,整個人都散發著猶豫藝術家的氣息。
在帕格尼尼因病淡出音樂界的時候,人們便不再懷疑這位年輕人了——他用琴音和技巧征服了所有人的耳朵,海因裡希?恩斯特是最好的帕格尼尼繼承者。
“非凡的曲子, 海因裡希。”
巴齊尼知道好友最近因傳奇大師的逝去悲傷不已,便沒有為他的演奏獻上掌聲。他已經把自己關在房間裡好幾天了。現在可以聽到他拉琴,他是已經走出來了嗎?
他想了想, 還是小心翼翼地試探:“你這首曲子創作的契機是……帕格尼尼嗎?”
恩斯特放琴的手頓了頓,好友的提問讓他開始回想關於這首曲子的一切——他是在這兩天像神賜一樣把這首曲子寫出來的,一氣呵成到讓他都覺得驚訝。拉琴的時候總有些像是演練過千百遍的熟悉感,他能感覺到手指在弦上按出的音色是那樣的流暢自然。
他閉上眼睛靜靜地回想著,似乎聽到了一陣歌聲。少女的聲線像是夜鶯一樣,那句嘆息般的歌詞輕薄得像夢一樣,在他的腦中化作了虛幻的迴音:
當真摯的心枯萎,深愛的人遠去
誰還願意在、這荒冷的世間獨自淒涼
“似乎是……一首歌?”海因裡希有些不確定地皺了皺眉,偏頭回答道。
他好像看到了一個午後,他拉著小提琴,夜鶯用她閃亮的眸子向他表述著喜歡,而他卻不爭氣地害羞逃開。
陽光過於燦爛,他看不清少女那張姣好的臉。他伸手想去抓住她,她卻微笑著消散了。
這個人,是誰?
“海因裡希,你怎麼流淚了?”巴齊尼簌地站起,慌亂地在身上翻找手帕,“對不起,我不該讓你又想起傷心的事。”
傷心?
不,那是很溫柔的事情,是他再一次遺失的玫瑰花。
“我好像……忘記了一個很重要的人,忘記了一段很美好的回憶……”
呢喃輕得像是夢囈。
指尖的眼淚是真的,心裡的鈍痛不是假的,但恩斯特的記憶裡關於“她”的部分已經空了。
小提琴家接過好友遞來的手帕,擦掉了這些莫名的水滴。他頓了頓,壓住心裡的空蕩,鬼使神差地說了這樣一句。
“這首曲子屬於你……巴齊尼,我將它題獻給你。”
馬車穿過巴黎的門戶,車輪輾軋在鋪路石上變奏成熟悉的旋律——這是巴黎聲音,是回家的迎賓曲。
天氣有些悶熱,李斯特鬆了鬆外套的扣子,理了理不再閃耀的金髮,希望能讓自己精神點。
在接連的幾場高強度的籌款音樂會之後,他終於能夠稍微歇口氣,再將所有收入都託付給官方後,他便準備返程。
鑑於老是念叨自己婚姻的母親,李斯特准備回匈牙利去看看安娜,順便宣告自己已經求婚成功,下次就可以帶著合法妻子給她看了。
奈何計劃的好好的行程,卻被祖國人民們突如其來的熱情打亂。先是使團的迎接,古老的佩爾斯堡再一次為這個天才橫溢的鋼琴家敞開了大門。列在橋邊等候他馬車的熱情市民歡呼著他的名字,議員們也在佇列的最前面迎接他。
這是二十多年前他第一次舉行音樂會的地方,此刻他回想起了自己音樂的開端是來自於這片離開已久的土地。他無法拒絕祖國對一個遊子的召喚,他只能用一場接一場的鋼琴來回饋這些可愛的人。
隨之而來的褒獎和授銜卻讓他感到了一絲疲憊,他的心比起浮華的喧囂已經更習慣寧靜的陪伴。在使出了他畢生的技巧推掉了貴族們的邀約後,他悄悄地回了雷汀,只想和母親好好聚一聚。
奈何風聲被走漏,小小的村落從未這樣熱鬧過。李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