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先前被她畫毀的梅花瓣,忽軟軟道:“怎麼辦呀?”
方才她打了個噴嚏,手一抖,朱墨濺落了幾滴,將一團花畫糊了。
趙陸垂眼一看:“拿來。”
趙宜安忙將畫掉了個頭,眼巴巴盯著趙陸,指望他能救一救。
趙陸便道:“取筆墨。”
金公公一聽,轉頭去拿了之前被趙宜安擱下的筆墨,放至趙陸手邊。
只見趙陸僅思慮了幾息,就下筆,將那一團墨重新畫了個模樣,又在邊上補了一朵新的。
趙宜安湊過來一瞧,誇他:“好看。”又嘀咕道,“冬天哪有蝴蝶呢?”
她醒了這一個月,從未見過。
趙陸擱了筆,一面整理衣袖,一面道:“有。”
趙宜安果然嬌聲求道:“我想看看。”
“過了這幾日再說。”
就是答應的意思。
趙宜安滿意了,抬手將趙陸面前的消寒圖移回來,輕輕撫摸。
她又說了一句:“好看。”
趙陸神色淡淡,仍舊拾書再讀,仿若沒有聽見。
又過了一會兒,趙陸忽問:“那日鹹熙宮賞戲,演了什麼?”
金公公回:“是一出《滿床笏》。太后似乎很喜歡,命人賞了不少錢。”
“《滿床笏》……”趙陸輕聲唸了一遍,嗤道,“兒孫滿堂,福祿昌盛,難怪她喜歡。”
趙宜安抬頭瞧他,趙陸便說:“可要吃點心?我叫人拿來。”
哪知趙宜安搖搖頭,跟著他的話重複:“兒孫滿堂,福祿昌盛……”如此喃喃一回後,忽道,“你也會有的,別生氣。”
趙陸啞然:“我哪裡生氣了?”
“會有的。”趙宜安說完這句,低下頭,繼續摸她的蝴蝶去了。
一時無言。
坐在趙宜安對面,趙陸便只能看見她頭頂的鳳凰銜珠。
封了嬪後,趙宜安的頭髮就全梳了上去。她生來嬌顏,像今天這樣梳高髻,簪步搖,就愈發顯得她安靜且柔媚。
難怪孫氏三人贊她美貌無雙,金釵暗罵她攝人心魄。
說話的人心緒不同,但說的卻是事實。
趙陸忽一動,拿著書走下了通炕。
“怎麼不坐了?”趙宜安疑惑。
“你自己坐著。我活動活動。”
說著要活動活動,但趙陸只是換了個地方,坐在了寶座上,繼續看書。
趙宜安也不計較,等畫幹了,自己去外面叫了延月,耐心等她帶九色攢盒進來。
*
且說鹹熙宮。
金釵送完周太妃回來,便在孫太后耳邊將一路上前後如何,一一說了。
又道:“奴婢也看不穿周太妃的心了,最後見她只站在院裡吹冷風,神情落寞,倒像多後悔似的。”
孫太后聽了,就說:“她也是個奇人。當初與麗嬪同年進宮,好得什麼似的。她自己生不出,便對麗嬪生的湖陽如親生女兒一般。結果呢?先帝一去,就巴巴兒地揭出湖陽不是先帝的血脈一事。這會兒聽到湖陽或成了新帝的妃嬪,又臥了床。她卻忽然失魂落魄的,裝什麼呢!”
金釵附和著笑道:“誰知她心裡正冒什麼壞水?娘娘還是不要理會這些人才好。”
金縷奇道:“難道是揭發了此事又後悔了?”
孫太后嗤笑:“要麼不做,要麼別後悔。優柔寡斷的,反而害到自己身上。”
金釵應道:“娘娘說的是,況且跟前同人好,背後捅一刀,還擺出一副懊悔的模樣。這種人,以後再別理她。”
孫太后頗為贊同,點頭道:“如今她也昏聵了頭了,方才連眼色都不識,還是哀家咳了一聲才知要住嘴。這大庭廣眾的,想刨根問底也不是這樣刨的。又一會兒稱‘我’,一會兒稱‘妾身’,竟沒點禮數,果真不中用了。”
又道:“既然湖嬪成了哀家的兒媳,這面子上總是要做的。金縷,你一會兒拿點什麼參啊藥啊的過去,瞧瞧是個什麼情況。”
金縷便垂首應下。
又過了幾日,孫名宵的小兒子滿了月,就遣人來孫太后這兒,求請入宮。
孫太后笑得合不攏嘴:“哎喲,這樣的喜事,哪有不應的道理?還不快傳話,叫人速速進來。”
金釵得令出去,金縷也去吩咐準備,孫太后必是要留人用午膳的。
過了沒多久,金釵就領著人進來了。
只見孫名宵夫婦,還有一個奶嬤嬤抱著滿月的孫永時,一同進了次間。
孫太后喜道:“快叫我瞧瞧我的小侄孫!”
孫名宵拱手:“太后娘娘。”又轉向嬤嬤,“將小少爺抱去。”
嬤嬤抱著孫永時上前,孫太后半坐在榻上,仔細瞧了瞧,笑說:“你小時也長這樣,這孩子真與你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一般。”
孫名宵也笑道:“娘娘好記性。”
孫太后逗了一會兒孩子,便問道:“可有名沒有?”
“有了,叫做孫永時。是祖父起的,取自李義山‘永懷當此節,倚立自移時’一句。”
孫太后唸了幾遍:“也好。父親自有主張的。”
幾人和樂了一會兒,金縷忽然進來,說湖嬪來請安了。
孫太后皺眉,道:“沒眼色的。先前不還臥床,這麼快就好透了?又偏挑今日來。罷了,也不用請了,你且遣她回去罷。”
金縷應了是下去。
孫太后便繼續逗著孩子,偶爾問一些飲食起居的話,坐在下首的李氏都細細回明瞭。
孫名宵在一旁聽著,見孫太后漸漸收了手,就知她興頭已經過去了,他轉頭,柔聲向李氏道:“意秋,你帶永時去外面逛逛。鹹熙宮地大,景緻也多,叫這小東西也開開眼。”
李氏起身,福了一禮,領著抱了孫永時的奶嬤嬤出去了。
等她一走,孫名宵疑道:“娘娘,方才要來請安的湖嬪,又是哪位?”
孫家送了三個女孩兒進來,都封了才人,這事孫名宵自然知道。卻並沒有聽說有封嬪的。
偏又用了“湖”這個字,倒莫名撞了趙宜安的封號。
孫太后在榻上一歪,倚著枕頭道:“還不就是那個湖陽麼?趙陸看上了她,我就準了這事。”
她語氣平淡,似乎在說一件小事。
倒是孫名宵,往日平靜無波的臉上,忽然一滯:“湖陽公主?”
“她是哪門子的公主?周雪瀾都說了她不是昭帝血脈,問了伺候麗嬪的宮女,幾人的話雖不能言明誰是她的生父,但昭帝女兒這一層身份,卻是實在被剝下來了。這會兒成了湖嬪,可是有趣。”
孫名宵頭一回覺得無言以對。他默了一陣,道:“姑姑怎不將此事告訴祖父?”
孫太后便說:“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難道她成了湖嬪,就能爬到我頭上來不成?”
聞言,孫名宵止了話,只道:“確實沒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