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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聲音不由變輕了許多,他不懂規矩,她笑說她也不是很懂,往年都是媽媽來敬香,保平安的,她也就跟來一兩次。

去年家裡一起出國過年,沒來。

他聽出了她的言外之意。

他們在門口一人拿了三支清香,各自點上香,朝著殿門鞠躬,敬香。

她朝著四面都認認真真拜了拜,直到香燃過三分之一,才小心翼翼地插到中央的大香爐中。他看到她非要插得穩當,被香薰得迷了眼,別過頭,眯著眼,嗆得連連咳嗽,把眼淚都逼出來了,還是一臉堅強地把香牢牢插入香爐。

“進去吧。”

他站在殿門一側,看著她走進殿內,等在眾人身後,不緊不慢地排著隊,一直抬頭望著如來金

身,輪到她的時候,靜靜地跪拜在地,雙手合十,眉頭微蹙,口中唸唸有詞,仿若只有這時,她才把心中的苦痛輕輕釋放,殿外陽光自她頭頂傾瀉,金光輕慢,頂上如來金身巍峨,平靜安然地垂眸望著芸芸眾生。

他看著她三叩首,每一拜都極盡虔誠,停頓頗長,像是要在這短短數秒中將心底情願念上無數遍,只求在上神明在眾生龐多夙願中聽到一二。

他在這方面看得極淡,他見過最瘋狂的執念和癲狂,也深知不可抗的自然規律給人帶來的無限恐懼。

可看到她纖瘦的背影,恍然以為,若能保佑一二,也很感恩。

她起身的時候一下子沒站穩,身子還是有些虛,腿部發力不到位,她反應很快,左手立即撐著拜墊,而右手肘處已被人扶住。

宋頌仰頭,單凜低頭垂目,黑瞳黑睫,幽深似潭,面上淡淡,左手穩穩地架住她。

她微笑:“謝謝。”

她在廟裡求了四枚平安符,送給單凜一枚,他沒有拒絕,手插在袋子裡,符捏在手心裡。

從寺裡出來的時候,他聽到她輕聲笑道:“生日許願,我要是不那麼浪費就好了。”

是笑,也是苦。

她說,她不出國了,不用考雅思了。

第21章 第二十一枝百合

寒假裡,他們便沒再見過面,偶有簡訊聯絡,寥寥數語,比不上宋頌心頭的千言萬語。

春暖花開,新的一個學期。

開學第一天,宋頌便被班主任叫去單獨談話,或者說談心更合適。徐老師難得和顏悅色地跟她促膝長談了半個小時,單看錶情,她倒是還輕鬆,徐老師一臉凝重,回過頭還是她安慰徐老師:“老師,我沒事,既然打算參加高考,這學期我會盡力的。”

但怎麼可能完全沒事呢?

資金鍊斷裂,老爸在籌措資金的路上腦梗而亡,公司撐了兩個月,還是宣告破產。宋頌和吳歌像是被人套了麻袋暴打一頓,完全懵了。老爸工作上的事從來不在他們面前提,也就是這一年他不在家的次數越來越多,跟老媽爭吵的次數也越來越多,夫妻倆原本挺和諧的關係,也變得不堪重負。但他們怎麼都沒想到事情糟到了這個地步。他們把能抵押的不動產都抵押了,老媽把手裡的股票、債券也都盡數拋光,存款只留了基本生活的費用,其他全都還債了。家裡的親戚有些本來是在公司謀職混飯,舒服日子過關了,一下子沒了飯碗,不僅不幫忙,還落井下石,露出了豺狼之色,都想來刮一點是一點。

家宅不寧,外頭還要吃官司,水深火熱,能熬死人的日子一天又一天。

他們現在一家租了一套兩室一廳的小房子,宋頌和老媽一間,吳歌單獨一間。

直到現在,偶爾清晨醒來,她還以為自己一直在做夢,茫然無措地望著黑漆漆的周圍,分不清現實與夢境,更無從知曉,這裡是哪,臥室像是被擠壓過後的行李箱,填塞了書桌、衣櫃、化妝臺,還有試衣鏡、沙發可憐無辜地縮在一處,顯得很多餘。

搬家的時候,母親收拾東西時發現了宋頌衣櫃裡那件白色羽絨服,還奇怪怎麼小歌的東西到了宋頌這裡,但仔細看又覺得不像,吳歌的衣服大多是她買的,這件沒什麼印象。

宋頌衝回房裡,一把抓過衣服,展開看了看,裝模作樣喊吳歌:“你的衣服怎麼到我這了?”

吳歌聞聲而來,挑眉,姐弟倆默契地對視一眼,吳歌沒戳破,接過去說:“忘記了,我打包到我的行李箱裡。”

等到了新家,趁著母親收拾房間,他就把宋頌抓到臥室:“誰的?這下肯說了吧?”

宋頌甩開他的爪子,淡淡道:“先放你這。”

吳歌威脅:“宋小頌,你不說,我可就要告訴媽了。”

宋頌抱臂看著他:“隨你。”

治不了他,哼。

他們姐弟從小玩鬧,哪怕再苦再悲,哭過了,也會咬著牙取笑對方剛才哭的時候流了鼻涕,醜出天際。

也是從那個時候起,宋頌和吳歌的關係潛移默化中有了更深的改變,血肉至親,不離不棄。

宋頌看著那件羽絨服,一轉眼快兩個月了,確實該找個時間還給單凜。

這麼想著,她便給單凜發了簡訊過去:明天放學後有空嗎,我把衣服還你。

過了一會,那邊回覆道:好。

羽絨服已經乾洗過,她仔細地疊好,放在一隻大袋子裡,但覺得這麼拿去學校有點顯眼,打算晚自習後先回家,跟他約外頭見面。

這個學期對宋頌而言,太艱難了。

哪怕她再淡然,可依舊無法完全無視同學的那些目光,他們不敢直接問她,便在她背後議論,說她怎麼每天還笑眯眯的,老爸都死了,說她家裡錢都還債了,出不了國了,之前週末還逃課,現在都乖乖來上課了,說她憔悴了很多,沒以前漂亮了,說她之前還這麼高調對單凌死纏爛打,追不上就真的打人,現在她還敢嗎……

那是宋頌第一次體會到,虎落平陽被犬欺,人言可畏。

她每天走路挺直背有錯嗎,她笑也有錯嗎,她哭的時候不需要別人的看見,她笑的時候也不需要別人的意見。

一幫子朋友心疼她,但看她還是跟往常一樣上課、吃飯,反倒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

好像她並不需要安慰。

然而,老媽不過是個家庭主婦,窩裡橫,面對突如其來的崩盤,措手不及,這段時間戰戰兢兢,生怕走錯一步。她精神壓力過大,整夜整夜失眠,不得不聽信公司裡的叔伯,前兩天繃不住哭了好幾場,搞得吳歌一下子受了刺激,也跟著眼睛發紅。

這時候哪裡還需要她哭天搶地,難道要家裡再多個自來水龍頭,好把苦哈哈的日子變得更悲壯點嗎?

宋頌忽然覺得自己18歲的意義在這個時候變得尤為巨大。她和吳歌不過是被優渥家庭保護得很好的無知少年,突糟變故之時,他們自以為是的隨性自由都變成了傻缺的天真爛漫。她站在父親遺體前,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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