頌最後的聯絡還是跟他約時間還衣服,後來突然說有點事,便再也沒有訊息。他起初並不在意,然而,當她一週都沒來的時候,他開始有些猶豫要不要去問一問。
“宋頌和吳歌的爸爸死了。”
單凜知道這個訊息的時候,正收拾東西準備放學,班裡的王飛衝進來突然神神秘秘地說道,他也沒什麼顧及,甚至還跑去熊大偉那裡求證。
熊大偉沒好氣地回道:“我不知道。”
“你不是跟吳歌最好嗎?”
熊大偉忍著氣,說:“這種事有什麼好說的?你又是哪裡打聽來的,別是胡說八道。”
王飛撇了撇嘴:“他爸是開房地產公司的,我爸的公司是他們的合作單位,早幾天的事,但他們家裡一直在壓訊息,現在壓不住,爆出來了,千真萬確,說是公司資金鍊斷了,建築設計也出了問題,現在還欠了一屁股債。”
因為已經放學,班上只剩下打掃衛生的人,聽到的人不多,全都一副震驚、愕然的表情,但也不乏一絲好奇、窺探究竟的興奮感。
單凜是其中看似最置身事外的一個,他把包的拉鍊拉上,單肩背上,面無表情地走過熊大偉,在那個男生面前突然停下腳步。
王飛還在跟熊大偉爭辯,他覺得自己不過是傳遞了個訊息,有什麼錯,確實死人了,而且宋頌爸爸死前還隱瞞了一屁股債務,還得關聯公司苦不堪言。熊大偉跟吳歌關係很鐵,這事他不知道,可見吳歌有多受打擊,他勸他積點口德,都是同學,不要亂造謠。
所以,當單凜突然在他面前停下的時候,王飛一時間沒反應過來,滿臉疑惑地看著他。
單凜睨著他,譏誚道:“你廢話真多。”
王飛一愣,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平時多說一句都嫌累的人,怎麼突然罵到他頭上了,他當然本能反擊:“關你什麼事?”
單凜難得浪費自己寶貴的時間在無聊的人身上,嗆回去:“又關你什麼事?”
熊大偉在一旁得目瞪口呆,不明白單凜怎麼跟王飛槓上了,他是在幫單凜嗎,可他不是跟單凜對著幹的嗎?
王飛哆嗦了兩下嘴皮子,敢怒不敢言,單凜這人是個狠角色,跟高三都敢橫,對著曲同天都下得去手揍,哪裡會把他們放在眼裡,他瞪了半天,愣是沒敢接著罵。
單凜這才走出教室,熊大偉和王飛全都一臉懵。熊大偉嚥了口唾沫,默默地記下這一筆,回頭得記著跟吳歌說。
——————————————————————————————————————————
期末考試那一天,吳歌出現了。他的臉色很差,慘白髮灰,一進教室誰都沒看,直接坐到位置上,悶頭就睡。
很顯眼的,他的胳膊上彆著黑紗。
考試的時候,吳歌也是最早一個交卷,然後就不見蹤影。
兩天的時間,吳歌幾乎沒跟班裡的人說話,熊大偉跟他說了幾句,他也就回了沒兩聲。
最後一場考試結束,熊大偉叫住吳歌,問:“一起回去?”
“不了,我要去醫院。”
“你生病了?”
吳歌搖頭,啞聲道:“我姐,肺炎,已經燒了一個禮拜,醒不過來。”
單凜抬頭,吳歌恰巧也看過來,兩個人都沒什麼表情,很快都收回視線。
一個寒假,這年過得幾家歡樂幾家愁。
單凜回了S市,單父很少回家,但年還是要回的,單母身體不好,精神狀態一直好好壞壞,見父親回來,在年裡頭又大鬧一場。
單父氣不順,找他談出國的事,還有以後的專業、家業,他聽不進去,也吵了一架。
最後,他在家裡呆了不到三天,年初四的時候就一個人坐車回到Z城。
他就是在回家的路上見到宋頌的。
女生坐在他家附近的便利店玻璃窗前,正在吃泡麵,看到他經過,連忙從店裡衝出來攔住他。
單凜看著她漂亮的瞳仁,愣了好一會。
她瘦了,素顏,臉頰明顯小了一圈,顯得眼睛越發大,她的眼睛很亮,晌午金色的陽光中,分辨不出裡頭有多少悲傷。她看上去精神頭還好,碰到他像是有些驚喜,然後被他難得的詫異表情逗笑了,但這個笑,藏著說不透的疲倦。
“你怎麼在這裡?”
他的心情不怎麼好,焦灼感一直在心裡徘徊,猛地見到她後,忽然有點忘了剛才的煩躁。單凜恢復如常:“該是我問你,” 他朝前面抬了抬下巴,“我家在那邊。”
“我正要去景區,”宋頌頓了下,還是說了出來,“那裡有座寺廟,我去拜拜。餓了,就先吃一點東西。”
他大概猜到她去寺廟的原因:“吳歌呢?”
沒想到他會提起吳歌,宋頌笑道:“他沒來,在家裡陪我媽。”
說完這句,兩個人面面相對,陷入一陣沉默。
單凜的目光越過她,看向便利店:“你去吃吧。”
“哦,是,那我過去了。最近太忙,忘跟你說春節快樂。”
“宋頌。”
她在店門口回過頭,看到他單手插在褲袋,很隨意的樣子:“那裡我也還沒去過。”
景區很難打車,他們坐了公車上去,在附近的一站下來,春寒料峭,枯樹逢生,他們沿著緩坡,拾級而上。
如果不是她胳膊上還彆著黑紗,提醒著他,他根本看不出來她家裡發生了大事,也在她臉上看不出什麼異樣。她沒跟他提家裡的事,反過來問他這個年怎過的,他不愛別人打聽他的事,但她問了,他便答了。
“除夕回去,今天剛從家裡回來。”
“才年初四,你父母不過來嗎?”
她聽說他一直一個人住,之前還有點不信,哪會有父母捨得讓孩子一個人在外生活,但聽他的口氣,他是一個人。
“你一個人住,平時吃飯什麼的都自己弄?”
“嗯。”
宋頌詫異,感覺上他是個很少爺脾氣的人,能在江邊租下一套房子,可見家裡條件不差,但沒想到他一個人能料理好自己的生活。
也可能正是這樣的生活環境,造就現在的他,在他身上,孤傲、冷僻、尖銳的痕跡太重。
大多數時間,都是她問,他答,就這樣漫不經心走到了寺門口。
這一路有好幾處寺,最大的在最下面,大雄寶殿,香火旺盛,年裡頭,人流不息。再上來,還有三座,他們到的是最後一座。
比起下面的兩座寺廟,這裡安寧許多。
兩人排隊買票,單凜在宋頌前面遞出錢,宋頌連忙拉住他的手,搖頭道:“這個還是各付各的吧。”
單凜凝視她片刻,回頭跟視窗說:“一張。”
他們並肩進入寺中,單凜抬頭望著黑底金漆的牌匾“大雄寶殿”。
她進來後,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