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始的難做,最後回想起來,都是浪漫,不是嗎?”
沈樞心一跳,“都是浪漫?”
當然了。對騎士而言,如果那最後一吻,能喚醒沉睡百年的公主,那披荊斬棘也好,怒鬥惡龍也罷,哪怕傷痕累累,體無完膚……到最後,每一滴落下的鮮血,都將成為,瘡痍大地上,盛放的紅色玫瑰啊。
嚴煜點頭,神色溫柔:“嗯,都是浪漫。”
第93章 淪陷(上)
說完裘梓鑑,沈樞便問起《越洋》的進展,嚴煜每日在公司守著,最瞭解的只有每日的消耗與投入,沈樞問起太平宮內景的情況,他就順手轉給沈樞一封造價成本的報表。
沈樞回美國後,每天就寫一兩千字,聊起工作來,竟然還相當投入。他認認真真捋了一遍嚴煜發來的excel,看到造價極高的條目,還主動詢問起省錢的法子。
嚴煜和沈樞影片,本來是為了放鬆,結果聊了半個小時,發現這竟然還是個問題寶寶,平時不見這人對成本問題如此上心,這會兒什麼邊角毛料都要問個徹底,頭都要問大了!他只好趕緊轉移話題,讓沈樞給他說在學校的見聞。
沈樞聊起工作卻上了癮,不聊《越洋》,便問起《抽絲剝繭》。他完全無視嚴煜的話頭,問收視率,問駱志中厲邵峰因為這部劇增長的商業價值,問內部對網友觀點大資料的總結與分析,問得嚴煜都想掛電話了!他這會兒午休呢,晚上最後加一天班,第二天就去機場了,就想和沈樞說膩歪兩句無關緊要的,怎麼說起工作還沒完沒了了呢!
“寶貝兒,小徐剛給我發信息說要開會了。”實在忍無可忍了,嚴煜只好扯謊,“快,親老公一下,要工作去了。”
“哦哦哦那你忙吧!”沈樞倒是識大體,渾然不覺地噘嘴,對著手機螢幕啵了一下,“老公我愛你,開會順利!”
真要掛電話,豬蹄子又覺出不捨了,可想想週六他就能摁著小崽子可勁兒折騰,便也瀟灑地伸出兩根手指,往唇上按了按,又衝鏡頭前的沈樞比了比,就拽著大忙人的範兒不言語了。
沈樞最後衝嚴煜笑了笑,掛掉電話後,一時心裡發空,對牆壁發起呆來。但這呆沒發兩秒,他就覺出一股睡前的尿意,於是腿一蹬,吭哧起了床,開門上廁所去。
這個點兒了,走廊裡也未全然安靜,有些房間門還開著,久別的同學們坐在地板上,拎著啤酒對飲,與相識的美國人點了點頭,沈樞右拐,卻差點撞上一人,他嚇得跳開,抬頭一瞧,竟是一身褲衩體恤衫的裘梓鑑,拎著半打啤酒,趿著拖鞋,一副要出門的樣子。
“賤賤!”沈樞一個激靈,抓住裘梓鑑的胳膊,“你上哪兒去?”
裘梓鑑提了下手上的啤酒,“舉杯望明月去,你來不?”
“走走走!”簡直是天賜良機!沈樞立馬答應,“你等我尿個尿啊,我馬上好!”
今晚月亮不亮,卻格外適合觀星。高緯度的美國東北部,五月下旬的夏夜,晚風柔和,空氣清冽,沈樞拎了張毯子,往臺階上一鋪,拉著裘梓鑑坐下,碰了個瓶兒,灌了口酒,兩人一時無話,便挨著肩,沉默地仰頭看星星。
多年老友,枯坐也舒暢,更何況,手邊有啤酒,抬頭是北斗。
沈樞盯著北斗七星,在腦子裡從上到下,順著勺子尖兒那顆星,一顆一顆連到勺柄。畫完勺子,他又開始找春季大麴線,一邊喝酒,一邊用肉眼辨識。這星夜國內難遇,一時間,他將那情愛糾纏的俗事全然拋到腦後,聚精會神,只顧找處女座的角宿一星。待喝到瓶底,春的大三角終於成型,沈樞心中懸著的那口氣剛剛卸下,肩膀卻被裘梓鑑狠搡了下,“哥們兒,魔障啥呢?”
“誒你能看見嗎?北斗下面的大三角。這會兒應該就是看春季大麴線的好時候。”沈樞頭也不回,投入地撅著脖子,眼睛都不敢眨,想順著大三角的五帝座去找相鄰的后髮座。
“哥搞歷史的啊,玩不懂這個。”裘梓鑑敲了下沈樞的腦袋,“請你喝酒,你就光看個星星?”
“合著梓鑑葛格您本來是要去敲門兒吶!”沈樞終於扭頭看人,一口白牙笑得晃眼睛,“成,買酒的是老大,您要找我說啥?”
“少跟老子嘰歪。”裘梓鑑從兜裡摸出一根菸,朝沈樞比過去,“來嗎?”
“不來。”沈樞把煙一推,繼續仰頭看天,“我都戒多久了。”
“喲呵!”裘梓鑑轉頭就把煙叼嘴裡了,“談個戀愛,犧牲還挺大。”
“這叫什麼犧牲。”沈樞不看人,望著星星說,“他聞不慣,抱在一起親熱還讓人聞味兒多膈應,也不是什麼好玩意兒,順勢戒了唄。”
“嚴煜真精貴。”裘梓鑑點著了自己這根兒,吐出一口煙霧,“你是沒見過人季羽熙抽雪茄,那剪起煙的架勢,比我還熟。”
“你們倆是挺能玩兒一塊兒去的。”沈樞語氣特隨意,“她打德州也特溜,叼著雪茄,喝著scotch(蘇格蘭威士忌),手上理著牌……那傢伙,作協那群老頭子,看見她都稀罕得不得了!”
隔了兩秒,裘梓鑑才搭話:“我跟你說過沒?畢業好幾年都沒交集,我和她,就是那種場合重逢的。”
這人晃著手裡的煙,抽一口,吐出霧,語氣突然靜下來:
“我叔叔來北京,大作家,你肯定認得,章宏歌,我小時候他老帶我玩兒,那晚上我下班兒了就去找他。在東城地下一德州club,我剛進門,還站樓梯上,就看見一姑娘:長髮,紅指甲油,夾著比手指頭還粗的雪茄。姑娘翹著腿,坐在牌桌正中間,手邊一大摞籌碼。我再看,整張牌桌,就她的籌碼最多,比同桌的老頭子都多!
“我心說,嘿,這不沈樞那小姐妹嘛!”
裘梓鑑眯起眼,吐出煙,彷彿又回到了那個夜晚,“季羽熙那晚上穿著一套墊肩的黑條兒西裝,闊腿褲,側著身坐。我在樓梯上站著,就能看見她的高跟鞋尖兒。”
私人的德州俱樂部,房間裡坐了二十來個人,有的在吧檯聊天,有的圍在牌桌邊打牌。滿屋都是大老爺們兒,就季羽熙一個姑娘,她牌都扣在桌上,高跟鞋尖兒一晃一晃,偏頭,抽一口雪茄,紅唇皓齒間,噴出一縷迷霧,“章老師,您別糾結了,這一局我都沒all in。”
章宏歌五十出頭的年紀,人很精神,頭也沒禿,帶著金絲的圓框眼鏡,聞言抬起頭,“小季,你這話說忒不地道。你都連贏十一把了,管你all 不 all in,這一把再贏,咱倆的賭,我就輸了!”
“章老師。”季羽熙笑起來,舉起杯子喝了口酒,“您這都連輸十一把了,這局您再輸,您也不過就是回酒店,把咱那結尾給收了。您不輸,咱們又得再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