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北洋與九色對著破碎的石頭棺槨三跪拜——這座墓的主人,正是陸雲的兄長,魏晉文學史上的陸機。
墓誌銘旁有個漆盒,秦北洋小心翼翼開啟,只見一張脆而薄的麻紙,卻寫滿繚亂的字跡,竟是帶有漢朝遺風的“章草”。
藉著馬燈的光線,他發現竹簡隸書般的文字,介於魏晉之間,辨識起來頗有些難度——
“黃耳,吾愛犬也。吾嘗笑語犬曰:我家絕無書信,汝能齎書取訊息不?黃耳越千里,渡江水,至雲間,得報還洛。黃耳卒,吾悲乎,葬之雲間兮,堆黃耳冢。”
好不容易讀通了,也許還有錯誤,那得大金石學家才能定論了。不過這短短的幾行文字,更像古時候的便箋,墨色微綠,以禿筆寫於麻紙,筆鋒婉轉而質樸。
造紙術發明後,凡寫在紙張或絲帛上較短的文字均稱為帖。這張帖,無疑是墓主人陸機的手跡,內容是關於一條狗——
陸機在京城洛陽出仕,從家鄉帶來一條漂亮的狗,名曰“黃耳”。同時代的文人張季鷹,也是東吳出身,見秋風起,思念故鄉的鱸魚堪膾。陸機則是對愛犬看玩笑:你能為我送信回家鄉嗎?這條狗躍躍欲試,陸機真的寫了一份帖子,塞入竹筒,掛在狗脖子上。
當年,秦北洋在太白山上的“天國圖書館”,讀到《晉書·陸機傳》與《述異記》,覺得陸機的心可真大,這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想不到,黃耳竟如老馬識途,沿驛路南下,餓了打獵吃肉,遇到大江大河,就在渡口裝可憐,讓人載它一程渡江。黃耳回到華亭谷,家人又修書一封,同樣塞入黃耳的竹筒,讓它原路返回到洛陽,來回千里奔波,堪稱神犬。黃耳死後,陸機厚葬了這條狗,在家鄉聚土為墳,世人呼為“黃耳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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