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璃慢慢睜開眼,沒有看肉丫,只是無意識的重複著:“我知道。”
神仙本就心性寡涼。
清晨醒來的時候,沈璃覺得神清氣爽多了,身體中有一股力量在充實著她的血脈,讓她感覺身體比平日輕盈許多,她這才意識到,昨天和前天的不適,或許只是因為身體在適應那顆碧海蒼珠。魔君也在她服食珠子之後交代過,雖然本是她的東西,但離開她身體也有千年的時間,突然迴歸,造成不適也是應該的。
沈璃將五指一握,從床上翻身坐起,揚聲道:“肉丫,拿本王的鎧甲來!今日我要去營裡練練兵!”沈璃的鎧甲是不常穿的,她常對付的那些怪獸,就防禦的角度來說,穿鎧甲與不穿鎧甲都差不多,這些精鋼或許還沒她的肉來得皮實。但去營地練兵卻不一樣,在那裡,她是將軍,而不是戰士。
待收拾好了,沈璃走過前廳,看見行止也正從他那院裡出來,兩人打了個照面,行止難得面上表露出了微怔的神色,他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王爺這是要去何處?”
“練兵。”沈璃簡潔一答,也不再多說,抱拳稽首,“神君今日儘可在魔界隨意遊玩,但凡有收取銀錢處,報碧蒼王府的名字便可。沈璃先告辭了。”言罷,沒有半分猶豫,扭頭就走。將行止獨自留在前廳裡,望著她的背影眯眼沉思。
兵營在城外。沈璃燒了一晚上,壓根就忘了拂容君來找墨方一事,是以走到軍營時,看見墨方一臉菜色的向她走來,沈璃初時還有些微怔,但見他背後追得氣喘吁吁的拂容君,沈璃恍然了悟,然後一聲嘆息。
拂容君在墨方身後喚著:“哎,玉佩啊,本君還你,你怎麼不要啊!昨日扯斷了繩索是我不對,我不是給你擰了根穿好了麼!你這人身為將軍,怎生還如此小氣。”墨方黑著臉不理他,待走到這方,他看見沈璃,腳步微微一頓,終還是上前來,稽首一行禮。而他背後的拂容君則在看見沈璃後,面色一僵,下意識的往後退了退。
墨方許是心中帶著羞惱和火氣,也沒與沈璃說一句話,轉身便往營地裡走。
沈璃將他一拽輕聲道:“慢著。”墨方一愣,眸光落在沈璃抓住他手腕的手上。心中情緒湧動,但最終所有的情緒都只化作眼裡一道暗光,轉瞬即逝。沈璃只耽擱了他一瞬,便立即放了手,悄聲對墨方道,“他……確實是有給你造成麻煩?”
“是。”即便是墨方也忍不住嘆息的揉了揉額頭。
“不想理他?”
“王上。”墨方正色道,“墨方此生,從未如此厭惡一人。奈何……”他咬牙,“又不能痛揍一頓。”
沈璃點頭:“回營吧,這裡交給我。”墨方一愣,眼看沈璃向拂容君走去,他雖很想去打探,但最終還是本能的遵從沈璃的命令,默默的回營,而進入營地前一刻,他好似看見有個白色身影慢慢向沈璃那方走去,而沈璃背對著那人,什麼也沒察覺。適時一名老將軍上前來,將墨方一拽:“你小子還偷懶呢!”墨方唯有隨將軍進了軍營。
沈璃站在拂容君跟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拂容君聲音強自壓著顫抖:“有何貴幹?”
沈璃道:“直說吧。我的屬下不似仙君這般閒,他沒時間,也由不得仙君肆意玩弄。”
拂容君不服氣的一揚眉:“你憑什麼覺得我是在玩弄他。”
“那你在做什麼?”
“本君欣賞你魔界的將軍,想與他交個朋友,怎麼,不行?”
“不行。”沈璃斬釘截鐵道,“我魔界將士,是用來上戰場殺敵除害的。不是拿來與爾等閒人交朋友的,且墨方他不願交你這個朋友,所以你的作為對他來說是打擾,禍害,令人不悅!我碧蒼王是護短的,你要令墨方不悅,我便要令你不悅。怎麼,拂容君昨日與墨方過了招之後,今日是想來試試本王的槍法?”
拂容君被沈璃唬得一震,隨即抖著嗓子道:“這是墨方的事與你何干!”
沈璃心下覺得此人甚麻煩,但面上卻眉一挑既是挑釁道:“哦,你不知道嗎,墨方可是本王的人。”
拂容君臉色一青,只覺這碧蒼王真是欺人太甚,但是奈何確實打不過她……
沈璃輕蔑的看了他一眼,心道,這傢伙這麼怕她,以後定是不敢去找墨方麻煩了,回頭再想辦法欺負他幾次,待他受不了自會會天界去,彼時行止也走了,正好樂得輕鬆……
沈璃一轉頭,恰好看著三步開外的白衣男子,她微微一愣。
行止……
他初時一臉冰冷,與沈璃目光相接後,唇角愣是慢慢磨出了一個笑來。沈璃也收斂了臉上所有情緒,淡淡問道:“神君為何在此?”
“王爺不是讓我隨意逛麼,我恰好想看看魔界的軍營,便來了。”他唇角的笑弧度更大,但眼眸中卻是連沈璃也能感覺到的寒涼,“只是方才不留心聽到王爺的話,心裡卻奇怪,為何這與我在邊界軍營中聽到的話可不一樣呢?行止記得,王爺當時可是狠狠的拒絕了墨方將軍啊。”
來找茬的。沈璃在心裡給他這段話做了如是總結。
拂容君一聽此言,微微一愣:“被……被拒絕?”他如今覺得墨方是個不錯的人,而沈璃是個除了武力強點,別的地方都不怎麼樣的女人,這樣不怎麼樣的女人居然拒絕了他覺得還不錯的人?
荒唐!
拂容君怒視沈璃:“你不是說是你的人麼!可明明你都把別人拒絕了!”
沈璃目光一轉,也不為行止戳穿自己而生氣,對拂容君不屑道:“那又怎樣,我還是護著他,還是要揍讓他不開心的人,你若覺得自己有本事來與我來搶,儘管與我來戰。”言罷,她轉身往軍營走去,一眼也沒看行止。
唇角微微抿緊,行止盯著她的背影,眼神微涼。
沈璃走進軍營,因為被壞了事,心中帶著些許不甘的火氣,但見周圍將領們熟悉的面孔,她暫時將那些不快都甩在腦後。一一回了來行禮的將領,其中才回王都的尚北看見了她,更是忙上前來微帶抱怨道:“王爺離開也不與我說聲,害末將一通好找啊!”
沈璃一笑,拍了下他的手臂:“是本王的不是,回頭你挑一家酒館,本王做東,任你喝到盡興!”
旁邊立馬有將士道:“王爺可不能厚此薄彼。”
“哎,這話我可聽見了,王爺,見者有份啊!”
“成,都請了!”沈璃看見練兵臺,想起今日來軍營的目的,揚聲道:“本王今日興致好,讓士兵們都來與我練練,過得了十招的,一併與將軍們吃酒去!”
能與碧蒼王過招,輸了也是榮耀。一時間兵營中熱鬧了起來,將軍們都將手下的精英喚來,令其與沈璃過招,每一個士兵沈璃都不放水,能用一招打倒的,絕不讓其撐到第二招。一個時辰下來,上臺者已有數十人,卻沒一人過了十招。
沈璃額上熱汗淋漓,但眼神卻越發閃亮,眼下這個士兵是唯一一個在她手裡過了五招的人,她誇道:“有潛力。”言罷,身形一動,繞至那士兵身後,士兵反應也不慢,側身要躲,哪想沈璃卻是腳一掃,亂的他下盤,再將他肩膀一擒,摁在青石板的練兵臺上。士兵忙認了輸,沈璃鬆了他,指點了幾句他的缺點,讓他下場。
“下一個來戰!”
忽的一陣清風過。沈璃一轉眼,白衣披髮的男子靜靜的站在練兵臺的另一側,笑道:“行止請戰。”
臺下一片譁然,竟是沒人注意到,行止神君是什麼時候到軍營之中來的,更沒有人看見他是如何上臺的。沈璃面色微微一冷,一把抹去臉上的汗水,盯住行止:“神君這是何意?”
“行止獨自一人在天外天待得久了,許久不見如此熱鬧的場景,便想來湊湊熱鬧,王爺可是不肯與我比試?”
“神君尊體,沈璃不敢冒犯……”話說說完,行止身形一閃落在沈璃身邊,伸手一擒抓住沈璃的肩頭欲將她制住,這手法竟是方才沈璃與那小兵過招時用的。沈璃側身一讓,肩頭一震以法力彈開行止的手,轉身揮拳便往行止臉上招呼,但眼瞅著快揍上他的臉頰,沒等行止自己躲開,沈璃自己動作便是一頓,讓行止抓住機會,一手擒住她的手腕,往身後一擰,沈璃動作再次被制住。
“王爺可是怕傷了我?”行止語帶笑意。
沈璃心頭一惱,腰一彎,順著行止的力道,一個空翻,解了困。另一隻手還在空中抓住了行止的肩頭,待她腳一落地,只聽一聲低喝,摔肩便將行止扔了出去。可待將行止扔出之時,沈璃只覺掌心一空,他人已不見,“噠”的一聲腳步輕響,沈璃猛的一回頭,與此同時,手肘毫不猶豫的擊中行止的腹部,但卻如打到棉花裡一樣,力道盡數被散開。
這樣的打鬥就像是她平時與行止的對話,每一句攻擊性的語言,皆被他從有化無,分散而去,從來沒有一次讓她打到實地。
如此一想,沈璃心頭更覺憋屈,動作更是急躁,但越是急越是拿行止沒有辦法。
沈璃氣惱之時,卻在恍然之間想到,為什麼這人說要與她鬥,她就必須與他鬥,他將她玩弄在掌心,憑什麼她就不能自己躍出他的手掌。她攻擊的動作一頓,行止也跟著停了下來。
沈璃這才發現,原來,除了最開始那一招是行止主動攻來,後面的他一直都在防禦,像逗著她玩一樣,從頭到尾都是她自己唱的獨角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