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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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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雖然還沒有結,但我已經搬進了香江花園,那幢將近四百平方米的別墅裡,有了我一個舒適的房間。那房間裡配有很大的衛生間,衛生間裡配有很大的浴缸,躺在浴缸的熱水裡,略~抬頭,就可以看到窗外滿目的綠茵。

在公司的業務上,鍾國慶也開始有計劃地栽培我。公司裡很多重要的會議讓我旁聽,很多大的活動讓我參加,大大小小的客戶-一介紹給我,以便我積累知識,瞭解情況,增戶見聞,熟悉關係。他給了我一個國寧集團董事長助理的虛職,而我在國寧跆拳道館工程指揮部的職位,從這以後也就不再兼任了。

所以那天在國寧路拳道館的工程奠基儀式上,我是以董事長助理的新職露面的,座位的位置還排在了我原來的上級,工程總指揮邊曉軍的前頭。邊曉軍見了面對我更客氣了,一口一個楊總,親熱得我身上直起雞皮疙瘩。

劉明浩那天也去了,胸前掛著"嘉賓"的紅花。他憑自己社會關係多而名義上佔有百分之十干股的那個龍華建築裝飾公司這一段對國寧集團上下其手內外夾擊,終於如願以償地中了標,拿到了這筆近八百萬元的大活兒。那天出席奠基儀式的,還有京師體校的校長,還有區體委的幾個頭頭,還有體育界幾個過氣的明星。大家圍著鍾國慶請來的一個剛剛退下來僅威望猶存的領導幹部,人人都是一副彈冠相慶、各得其所的樣子。

奠基儀式很簡單,合資各方講講話,然後由施工承建單位,也就是龍華公司的那位老總表表態。再然後由特別邀請來的體育界名人給幾句祝賀。再然後嘉賓們一人一把鐵鍬,挖幾鍬土,扔在奠基紀念碑上,意思意思。然後鎂光燈一閃一閃,都留下了紀念。

再然後,就是去萬家燈火酒樓吃奠基飯。在大家呼隆呼隆亂哄哄上車的時候,我在鍾寧耳邊說道:"我不去了,我肚子有點不舒服,可能要拉稀。我也不想吃這種應酬飯,一大幫人起鬨似的,沒勁兒。"

鍾寧看我一眼,我讓太陽曬了半上午,臉上確實有點潮紅,有點汗漬漬的樣子,她說:"那我也不去了,你肚子不好我陪你上哪兒喝點粥吧。"

我說:"不用,你不去不好,到時候你哥又該不高興了。上次我頭疼他就說我事兒多。你還是去吧。"

鍾寧說也好,她囑咐我幾句,跟著那大撥人上了車。我望著那些汽車魚貫而去,直到它們被工地上揚起的灰塵遮了一下,然後消失得無影無蹤,我才返回身又進了京師體校。

還不到中午吃飯的時間,我直奔那座行將拆除的跆拳道館。

館裡正有一個班在上著課,我看到教練,還沒來得及開口客氣,教練就一通衝我煽乎:"喲,聽說你現在是咱們俱樂部的老闆了,看在你我師生一日的情分上,將來可得給口飯吃。"

我笑笑,沒興趣跟他貧嘴,我問:"安心今天在嗎?"

"誰呀?"

"安心,那個雜工。"

"噢,她呀,早走了。你找她有事?"

"走了?今天出去了?"

"她讓我們這兒開除了,這都是多少天以前的事兒啦。別人不知道你應該知道啊。"

"開除!"我大吃一驚,"為什麼?"

"我也不知道,是俱樂部開的,聽說這女孩兒在外面比較風流,咱們這兒畢竟是國家辦的俱樂部,她在外面萬一出點什麼事兒,對咱們這兒影響不好。"

我得了半天,轉身就走。教練好像在我身後又說了句什麼,我沒聽清。

我飛快地跑到安心住的那間小屋,小屋的門反鎖著。我從門縫裡探頭探腦,裡面黑黑的什麼也看不清。我又跑到京師貽拳道俱樂部的辦公室,迎面看見俱樂部的馬經理拿著一個飯盒出來,看樣子正準備去食堂吃飯。我知道馬經理很希望在新合資的國寧路拳道俱樂部裡繼續擔任經理,可其實國於公司對他並不滿意,今天去吃奠基飯的名單裡,都沒把他擺進去。國寧公司最早還是他跟我接頭請進來的,如今看來,真有點算是引糧入室了。我顧不得寒暄和安慰,急急忙忙地問:"馬經理,安心為什麼給開除啦。"

"安心?"馬經理正想跟我親熱,冷不防我上來就直眉瞪眼地這麼一問,反應了半天才說,"你是說原來這兒的那個臨時工吧,怎麼啦,你認識?"

我胡亂地解釋:"啊,是我一同學的妹妹。她犯什麼錯誤給開了?"

"啊,開她是你們國寧公司提出來的。你們現在是咱們體校的投資夥伴,合作物件了,又是大股東,你們的意見咱們不能不尊重啊。"

"國寧公司提出來的?"我像讓什麼人用棒子打了一記,腦子裡說不清是發矇了還是清醒了,只覺得心頭一陣劇痛!

"為什麼?她得罪誰了?"我明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可還是下意識地追問。

"聽說這女孩兒生活作風不大好,在社會上屬於那種比較亂比較那個的女孩兒,說不定還在外面靠她那臉盤掙著錢呢。這種人咱們要是知道了咱們也不能留。"

我胸膛堵住一口氣,堵得我幾乎說不出話來:"憑什麼……

他們憑什麼這麼說人家!"

馬經理顯然並不掌握什麼真憑實據,籠而統之地正面分析道:"你們國寧公司的人,社會接觸面大,我估計可能是有人知道了她的什麼事兒吧。"

我幾乎是大吵大鬧地叫道:"那你們,你們也應該調查清楚再說呀!怎麼別人這麼一說你們連調查都不調查一下就給人家開除了,開除了人家吃什麼?"

馬經理愣了,似乎覺得為一個同學的妹妹犯不著如此光火,但他還是耐心解釋道:"她又不是我們這兒的正式工,我們也不可能到處去調查她這些事兒啊,既然股東方提出來了,我們當然相信股東了。另一方面說,萬一我們不見了她,你們公司再不給我們投資了,這不是因小失大嗎。"

"她,她上哪兒了?"我已經絕望。

"不知道,走了有一個多月了吧。"

我明白了,從時間上算,就在鍾寧那天晚上在我家見到安心不久,安心就被他們趕走了。這事已經發生了一個多月了,我居然一點兒都不知道。我只顧著準備結婚,選別墅,買傢俱,我一點兒都不知道安心的生活實際上已經讓我給毀了。

我很難受,我很生氣!我太對不起她了!

那天我沒有回香江花園,我回到了自己住的小屋。中午飯和晚上飯我都沒吃,我沒覺得一點俄。我只覺得氣憤!我氣憤得束手無策!我只能把自己一個人關在屋子裡,鑽心地想著安心。

晚上八點多鐘的時候,鍾寧呼我,我回了電話。從周圍的聲音上,聽得出她又是在哪個酒樓吃飯呢。鍾寧說:你在哪兒呢,怎麼手機一直不開?我說我在家呢。她問:在香江花園?我說:沒有,我不去那兒了。

我把電話掛了。

半個小時後,鍾寧趕來了,砰砰砰地敲門,我開啟門,眼睛沒看她一眼就轉身坐回到沙發上。屋子裡黑黑的沒開一盞燈,鍾寧啪一下擰亮了吊燈,大聲質問:"怎麼啦你這是,誰又招你啦?

怪不得我奇說你事兒多呢,你就是事兒多!"

我喝水,不理她,她劈手把我的杯子奪過去,聲音又放大了一倍:"你給我說清楚,你到底要幹什麼!"

我這才抬眼盯著她,我憋著氣慢慢地問:"你怎麼知道的,那女的在跆拳道館工作,是誰跟你說的?"

鍾寧大概已經猜到我為什麼這樣了,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說:"要想人不知,除非已莫為,你和她到底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怕我知道,啊?"

我突然大喊了一聲:"到底誰說的!"

鍾寧嚇了一跳,我也嚇了一跳,我還從來沒有衝鍾寧這麼大喊大叫過!

鍾寧盯著我,眼淚都出來了。她氣得哆嗦著說:"好,我一直是給你留面子不捅破這事兒,結果你反倒衝我發火兒。那好啊,我等著你楊瑞,這事兒你不跟我說清楚不跟我承認錯誤,咱們沒完!"

鍾寧用她的哭腔發完了狠,一摔門走了。我當時壓了半天,才把要跟她分手的衝動壓下去。

後來我才知道,那個"告密者",就是劉明浩。鍾寧找劉明浩打聽我交往女孩兒的情況,從尿布時代問起,一直問到了安心。劉明法不敢不說,他不說就拿不到國寧跆拳道館的工程,那工程對他能否拿那百分之十的乾股很重要。按劉明浩後來的解釋就是:大家都得活。

是啊,我無話可說。大家都得活!這是一個物質生存頭等重要的時代。

我也去找了劉明浩。

我去找劉明浩不是為了幾句沒用的譴責,我只需要劉明浩告訴我:安心去哪兒了。

劉明浩自己倒是面紅耳赤,一千個對不起,一萬個真不好意思。我冷冷地說:你別來這套了,當了婊子就別再立牌坊,你把安心給趕走了,你再把她給我找回來!

劉明浩苦著臉說:"她呀,我估計是回老家了吧,不過我肯定替你打聽著還不行嗎。"

我和鍾寧的關係,緊張了很長一段時間,彼此不說話。我也不回香江花園住,也不去關照富城花園那幢新房的裝修佈置,只是每天還照常去公司上班。上班也沒什麼具體事,我就在辦公室裡看看書,看看報,耗著,耗到下班走人。我爸把我叫去痛罵了一頓,他罵他的,我反正一言不發。鍾國慶也和我談了一次話,還是那麼推心置腹,意味深遠,甚至,他還做了幾句自我批評:"讓他們辭退那個女孩兒是寧寧找的體校領導,當然,我也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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