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西邊的霞（1）

大西北的夏陽，曬得大地直冒青煙。生產班全體出動給菜地澆水，韓泉河抹把汗說：“班長，天兒太熱了，最好傍晚再加班澆。”“戰場上敵人太多，你就當逃兵？”大鴻接過話頭說：“班長，這可是兩碼事兒。農民夏天干活也講究早出晚歸，這時給菜地澆水沒好處。”“簡直胡說八道。一不怕苦，二不怕死。咋講？”“張冠李戴，瞎指揮。我們走。”

大鴻韓泉河扛起鋤頭走去，周志彬不吭聲，董魯漢兩眼瞪得圓圓的大吼：“楊大鴻，我關你的禁閉！”

董魯漢一肚子火去隊部告狀：“指導員，楊大鴻這兵我帶不了。” 江嶺放下大鴻昨天交的廣播稿：“為啥？”“他水平太高。”江嶺笑笑說：“是嗎，那你就把自己的水平提高提高嘛？說具體點。”“剛才他唆使韓泉河詭辯，說中午天兒熱不該澆菜地，要留到早晚幹。我不同意，他倆完全不聽指揮，轉身就走了。再說他有空就寫呀寫呀，而不認真學選集，反而諷刺別人亂勾槓槓爭先進。你說這樣的兵咋帶？”“好了，他們這個建議就沒錯，烈日下澆菜地合適嗎？態度粗暴，工作蠻幹，三個兵也帶不好，說明啥？你回去叫楊大鴻來隊部。”

大鴻來到隊部，江嶺說：“楊大鴻，你這篇《連隊紅管家》的稿子我看了，個別地方改了改，你再斟酌斟酌，送廣播站和《戰勝報》”“是，指導員。啊，我剛寫好一篇小說《天山伴侶》順便帶來你看看。”江嶺接過翻翻說：“好傢伙。這樣吧，我看後去徵求一下方教導員和田政委的意見。楊大鴻，我叫你來，還想聽聽你對董班長的看法。”“可以直言嗎？”“當然。”“好。董班長在訓練和勞動中處處身先士卒，重活兒髒活兒搶著幹，我欽佩。而對他有些行為，我真有意見。”“說具體些。”“比如休息時，韓泉河吹笛子，我寫寫畫畫，他一看見就恨得象誰挖了他的祖墳。要是陪他打撲克賭卷好的莫河煙兒，他輸得精光也樂呵呵的。”江嶺有趣的笑道：“這個董魯漢……不過，楊大鴻，你要是能讓我們的董班長笑口常開，不是更好？”“明白了，指導員。”

第二天一大早，董魯漢澆著菜地，水突然斷流，說：“奶奶的，水又讓哈薩全部堵走了。楊大鴻，你去把水堵回來。”“班長。天兒這麼旱，薩依河裡的水就那麼點，村裡的麥苗牧草也快旱死了。”“囉嗦，這是命令。”

薩依河流到山口被堵進兩條水渠，一條是部隊的，一條是村子的。這時水全部堵進了村子的水渠，一個哈薩克男青年把著渠口同周志彬韓泉河大吵大鬧，兩個女青年牽著馬默默的站在旁邊，其中一個是漢族穿草綠色軍服，一個模樣兒象漢族卻穿著哈薩克服裝。

“水你們一滴不能用，這水、這山、這草原都是我們哈薩克的。” “胡說八道。這些都是全中國人的。”“泉河，別給這個民族分裂分子磨嘴皮子，我們堵回去。”

周志彬韓泉河強行堵水，雙方動起抓扯。大鴻趕向前阻止：“住手，這是打美帝還是打蘇修啊？一家人的事有啥不能商量的。”周志彬指著哈薩克男青年說：“這混蛋，說這山這水這草原都是他們的，不讓我們放一滴水，你說這種人該不該打？” 韓泉河幫腔說：“就是該打！”周志彬說著攥緊拳頭衝出去，大鴻抓住他瞪一眼說：“周志彬，一家人能動這玩藝兒？”“楊大鴻，你真是……”

漢族女青年心裡一怔：“他就是楊大鴻？爸在我面前可沒少誇他。我倒想看看，這個場面他如何收拾？”

大鴻說：“啞兒得席，這裡的確是你們祖祖輩輩生活的地方，可祖國是個大家庭呀，你說我們背井離鄉來這兒幹嘛？我們修電站、打水井、挖水渠、幫助村裡搶收搶種又是為啥？今年天兒大旱，我們不願看著村裡的牧草莊稼絕收，你們也不忍心看著部隊的蔬菜旱死吧。可眼下老天爺只給這點兒水，商量著用難關也就過了。”

韓泉河點點頭，周志彬心裡說：“軟骨頭！”哈薩克男青年還是不依不饒，一直旁邊沉默的兩個女青年走向前，那位穿哈薩克服裝的拉一把他說：“小巴郎子，你還有什麼不服氣的？”“姐，你幹嘛幫著漢人說話？”她揮手給他一個耳光：“沙吾來提，我警告你，你有理向團支書說去。”她把他拽到漢族女青年面前：“田支書，你看他。”“蘇庫蘭，讓他撒野。”沙吾來提反而安分了，蘇庫蘭說：“田支書，你看他剛交了入團申請書，毛病兒又出來了。”

田支書對大鴻報歉的說：“解放軍同志，對不起。這水就按你說的一家人商量著用，蘇庫蘭你去各分一半。”沙吾來提感到委屈卻不敢吭聲，扛起鋤頭轉身走了。蘇庫蘭朝他的背影說：“沙吾來提，你就等著吧，團支部今晚就開你的批判會。”

蘇庫蘭分了水，田支書轉了話題說：“你們是汽教隊生產班的吧，那位董魯漢班長怎麼沒親自上陣啦？”大鴻迷惑的看著她說：“田支書，你咋知道得這麼具體？”“哈哈哈，你的警惕性蠻高嘛。”蘇庫蘭想說什麼，田支書急忙暗遞眼色阻止了，說：“放心吧，我既不是美帝特務，也不是蘇修間諜。我叫田虹，同你們田政委是本家。”

田虹抿嘴笑笑和蘇庫蘭跨上馬，啪的一聲揚鞭，馬背後飄起兩條長長的彩虹，一直伸向緩坡下的遼闊原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