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少揚對葉明羽一直避而不見,是因為他陷入了一種前所未有的不確定的心態中。就目前來看,跟她結婚,已經失去了當初算計好的價值,既然如此,這場聯姻存在的意義也就不大了。可是,他還是竭力說服了叔叔不從世紀城撤資。要知道,錯過了這次機會,四海很可能再也無法擊倒明空,為此,段至遠自然是驚怒交加,不過最後還是成全了他,只是怒其不爭地問他:“就為了一個女人,值得嗎?”。當時他毫不猶豫地回答——值得,事後又覺得可笑,這個女人甚至g本就不愛他。所以他不想見她,他一直在思考,是不是要娶她。
這個疑問,在他又一次在歐陽珞辰的病房裡看到她時,有了答案。果然,她還是對那個人念念不忘。
那是距離兩人的婚期只有一個星期的晚上。
“剛才找得我很急,有什麼事嗎?”段少揚開啟病房門,交抱著雙臂,懶洋洋地倚靠在門口,用無所謂的語氣問。
事實上,他剛剛從國外趕回來,發現幾個小時前她找過他,好幾個未接來電,好幾條簡訊和微信,可回撥給她,她卻也不接電話。他猜她會在這裡,讓他難過的是,她真的在這裡。
他的忽然出現顯然嚇到了她,她回頭的時候,他看到了她臉上未乾的淚痕,這一刻,升騰的怒火令他差點喪失理智。段少揚哪裡會想到,這一次葉明羽是為了他背叛了她的信任而哭呢?雖然不愛他,可她到底還是在乎他的,至少比他以為的要更在乎。而在段少揚看來,她的眼淚,只會為了病床上這個昏迷不醒的男人而流,卻不是一週後就要成為她丈夫的自己!
“少揚,我是想親口問問你:我已經不可能成為歐陽家的掌權人了,沒法為你和你們段家帶來當初所預想的利益,你確定,我們的婚禮還要照常舉行嗎?”
看到郵件後,葉明羽方寸大亂,真相如此可怕,她卻沒有想過要告訴任何人,只想找個安靜的地方待一會兒,比如說,在歐陽珞辰的身邊。只有在他身邊,才會有永不落空的安全感。
她的問題讓段少揚很想冷笑,憤怒變成了失望甚至絕望,讓他心中一直搖擺不定的。我怕引起可怕的後果,傷到他,畢竟,以前發生過的事情,都已經不可挽回了。
我總覺得,他是寂寞的,他只是一個人走了太久,迷失了而已。在我看來,無論他曾經做過什麼,他都是我的朋友,一個特殊的朋友。”
絮絮叨叨了許久,告別的時光,總是走得特別急,可是,總要有結束的時候。她抬眼看看牆上的掛鐘說:“很晚了,我該走了。”
起身走到門口後停下了腳步,想了想又折回去,深深地凝望著歐陽珞辰,最後俯身在他唇上落下極其輕柔而又繾綣的一個吻:“再見,珞辰。我愛你,一如當初,永不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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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明羽的身影消失在轉角後,歐陽明琅才從隱蔽的角落裡踱了出來,搖搖頭又嘆口氣,才不緊不慢地跟著她離開。
醫院大門口不遠處停著一輛黑色的商務車,駕駛座上的人舉著夜視望遠鏡,看到一輛紅色的保時捷緩緩駛出了醫院大門後不久,一輛黑色的世爵也跟著離去了。他打了個手勢後,副駕駛座上的人立刻拿出手機撥出了電話:“揚少,他們走了。”
“動手。”聽筒裡傳來段少揚不帶任何感□□彩的聲音。
“是。”
在夜色的掩護下,四個黑衣人悄無聲息地魚貫下了商務車,身手利落地翻進了醫院的圍牆。他們的任務,就是取歐陽珞辰的x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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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完電話,段少揚對著床上的於清雅道:“媽,我明天要結婚了,跟歐陽明瑜。三年了,終於塵埃落定。明天的婚宴我都安排好了,到時候,就借歐陽謹的手,毒死段至遠,來個一石二鳥。他有下毒害死段至遠的理由,而作為段氏內定的下一任掌權人,沒有人會懷疑到我頭上,整個計劃堪稱天衣無縫。該是他們付出代價的時候了,當初他們在黑湖聯手害死爸爸,就該知道會有血債血償的一天。等了那麼久,這一天總算是到來了,我會做到盡善盡美的。
原本應該很開心地跟你說這件事,可是現在,我怎麼都高興不起來。因為我的這位新娘,不久前剛去見過她的心上人,那個人,當然不會是您的兒子我,而是歐陽珞辰。您說我剛才電話裡的這個決定對不對?歐陽珞辰不死,她的心就不會有屬於我的那一天。可是,有意思嗎?我幹嗎要為了一個女人,委屈自己虧欠自己?我幹嗎要執著於這種無謂的事情?
我覺得自己變了,有些想法變得不像原來那樣堅定了,有點……婆婆媽媽的。原來愚蠢也是會傳染的,跟她相處久了多多少少有點受她影響,要不然我怎麼會堅持要娶這個其實已經沒什麼利用價值的女人?
算了,不說了,很晚了,您好好休息吧,等著我明天給您帶來好訊息。對了,明天這種大日子,我可能來不了,就讓常滿來陪您吧,我覺得,您喜歡她來看您,對不對?”
段少揚離去後,於清雅的眉頭微微一蹙,似是竭力想要醒來,可終究還是沒能睜開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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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個黑衣人順利潛入了住院部的vip病房區,隨後又配合默契地分成兩組,兩個在要點放風,另外兩個則迅速向歐陽珞辰所在的病房接近。到了門口,兩人對視一眼,點了點頭,一人守在門口,另一人鬼魅般閃身進了病房內。
黑衣殺手進門後先謹慎地看了看周圍,沒發現什麼異常,才悄無聲息地走到了歐陽珞辰的面前。仔細端詳了一陣,確認眼前的獵物確鑿無疑後,露出了殘酷的笑容。他不緊不慢地帶上了手套,而後又在手套外套上了一層塑膠袋,打算捂住獵物口鼻,令他窒息身亡。這樣的方式就眼下來說是最安全的,很容易被判定為自然死亡。
做這種事情,他很有經驗,可是這一次卻失敗了。就在他伸出手的一剎那,忽然聽到頭頂傳來輕微而又熟悉的一聲“噗”,幾乎是在同時,劇痛穿腦而過,他知道,他完了。這個想法剛閃過腦海,他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善戰者死於兵,善泳者溺於水,殺人者,也理所當然地死於被殺。
黑衣殺手倒地的時候撞到了床邊,發出的聲音不響,但還是驚動了門外同夥的警覺,當那人舉著槍踏入病房檢視情況時,還沒來得及看清什麼,就被一槍致命。
見同伴遲遲不來,守在要點上的兩個人等不住了,決定一起去看看,結果以同樣的方式被輕鬆結束了殺手生涯。
段少揚如何會料到,桑正在歐陽明琅的要求下,一直安排了人潛伏在暗處保護著歐陽珞辰呢?而這幾個倒黴的殺手,又怎麼能在如此短暫的時間內發現天花板上的角落裡有個小小的狙擊口呢?所以,以有心算無心,有這樣的結果也就沒什麼好奇怪的了。
坐在黑色商務車上的人在等了超過半個小時後,知道事情不好,沒去一探究竟,而是當機立斷,給段少揚發了個簡訊後,駕車離去。
“任務失敗,一切到此為止。”
收到簡訊的段少揚面色一寒,一口飲盡杯裡的酒後,狠狠砸碎了酒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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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裡的屍體很快被處理乾淨,一切又重歸寧靜。
而剛剛又在鬼門關轉了一圈的歐陽珞辰,卻緩緩睜開了眼睛,在月光的映照下,從最初的茫然,到最後,竟清亮如星。收到訊息後匆匆再次折返的歐陽明琅踏入病房後,正好看到了這一幕。
“你醒了?”他又驚又喜。
“我要見她。”歐陽珞辰的聲音虛弱卻又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