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半前的那天,葉明羽記得是個星期六,家裡就她一個人,老爸加班,繼母回了孃家,妹妹去學校參加班級活動。
十點多的時候接到了妹妹的電話,讓她幫忙找一件紅色的高領毛衣,說是臨時有急用。掛了電話後,葉明羽翻箱倒櫃,無意中翻出了一個壓在大衣櫃最底層的襁褓,一張泛黃的老照片從裡面掉了出來。她撿起來,細看之後如遭雷擊。
照片上是一對在湖邊親密相依的男女,男的高大英俊,約莫而立之年,女的不過雙十年華,淺淺地笑著,眉目間似隱隱含愁,右手保護x地放在微隆的小腹上,一看即知是有孕之人。這個女人,竟然跟自己長得如此相似!照片背後還有一行字:歐陽謹與葉秀姿合影於1986年元旦。
一陣暈眩,呼吸忽然不暢。她就是那一年的6月16日出生的!難道說,照片裡的這個女人,才是自己的生母?難怪自己的名字,在葉家幾個從“佳”字的同輩中顯得那麼突兀。難怪在自己身上找不到一絲來自於老爸的遺傳,跟妹妹兩個人看起來,也完全不像同父異母的姐妹。
雖然在此之前,老爸告訴她的版本是:她的老媽,也就是他的前任妻子,死於難產。曾留下為數不多的照片,也都已經燒了。
可現在看來,事實並非如此,她g本就不是葉向榮的女兒,她的親生父母,很可能是照片上的這對男女!
歐陽謹,莫非就是那個地產巨擘,歐陽珞辰的父親嗎?若果真如此,那麼自己跟他,豈不成了親兄妹?!葉秀姿又是誰?她記得他告訴過她,他的母親姓文,所以,應該不會是這個女人。那她是誰?現在在哪裡?是生是死?為什麼,他們拋棄了自己?
那天,她還是找到了妹妹要的毛衣,頂著風雪及時送去了學校。可之後,再繃不住翻江倒海的情緒,如孤魂一般四處遊蕩,還邂逅了段靜川。
後來,葉明羽決定獨自埋藏這個秘密,她沒去問老爸,就當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沒發生過。親生父母不要她,一定有他們的理由,老爸只是收養了她,又怎麼會知道?耿耿於懷也是無濟於事,不如繼續做她的葉明羽。
可最令她難過的,是不得不斬斷跟歐陽珞辰的情緣。曾以為會有發展,結果差點變成禁忌之戀!
再後來,為著儘快將他從心裡連g拔除,她接受了許若凡。
所以,即便彼此有感覺,又怎麼可以在一起?
------
“為什麼不可以?給我個能說服我的理由。”
歐陽珞辰將她拉至適合說話的距離,扶著她的肩問。這一次,他必須追問原因,無論如何,他不會默許她再次遠離自己。
柔和的燈光下,他顯得格外俊逸出塵。他對自己有著這樣強大的吸引力,一定是因為有血緣關係的緣故吧,葉明羽艱難地抵抗著來自魔鬼的誘惑,努力自我暗示。
“我……我現在不想談戀愛,我怕了!”
原本可以說有男朋友的,結果剛剛已經被他拆穿了。想說對他沒感覺的,結果說出口卻變成了這樣一個爛藉口。
“我不會讓你怕的。”原來說情話的他,才是最動人的。
可是她又能怎麼樣呢?
理了理思緒,她看著他說:“我不管你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珞辰,我只想說,即使許若凡已經不再是我的男朋友,也不代表,我們就可以在一起。別再逼我了好嗎?有些事情,身不由己,誰都沒法改變的,那是命!”
她很少用這種沉痛的語氣說話,習慣了假裝糊塗,做人認真好沒意思。
她不能告訴他真相,因為他是歐陽家的人。話一出口,他會有什麼反應?會怎麼做?是私下認她這個妹妹,還是會把這件事告訴歐陽謹?歐陽謹又會怎麼想,怎麼做?會不會認為,她自爆身世,是為了歐陽家的家產?她本就是一個被遺棄的孩子,名字裡的“羽”這個字,足以說明自己的分量。沒有人會在意她的,又何必自尋煩惱?這個世界上,只有葉明羽,沒有歐陽明羽。
是因為她家裡的事情嗎?歐陽珞辰鬆開了她,決定不再繼續說下去,最好的辦法,是以實際行動來表明自己堅定不移的立場。誰說不能改變?橫亙在他們面前的一切障礙,他都會一一清除,直至她再也找不到拒絕他的理由。
那晚下車前,她剛想開門,卻被他拉住了。
他忽然傾身,覆上了她柔軟的唇瓣,溫柔卻又強勢,容不得她說不。以前走得那麼近,都不曾有如此親密的舉動,如今她不願接受他,反倒讓他情難自禁。
葉明羽的大腦瞬間一片空白。她瞪大了雙眼看著他,他輕輕閉著眼睛,一個男人怎麼可以有這麼長的睫毛,真是沒天理!自己明明是喜歡雙眼皮的男生的,一定是鬼迷心竅了。心裡一直有個聲音在大喊“不可以這樣,不可以這樣”,身體卻沒有做出相應的配合。完全忘記了要推開他,只想沉淪其中,即使萬劫不復。
只是一個淺淺的吻,唇貼唇而已,並沒有深入,也沒有任何慾望的成分。如此單純美好,讓人捨不得離開。事情的發展超出了她的想象,也脫離了她的掌控。如同吸毒一般,明知是錯,卻抵擋不了這份誘惑。
他終於還是離開了她,輕聲道:“我不信命的。”
恍恍惚惚地走進樓道,從包包裡翻出鑰匙,正要開門,裡面傳來“噹啷”一聲清脆的瓷器碎裂聲,一下子把葉明羽驚醒了。
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情的她急急將鑰匙c入鎖孔,想要馬上進去了解情況,裡面高分貝的聲音隔著薄薄的木門傳了出來,讓她一下子失去了想要轉動鑰匙推門而入的勇氣。
她竟然忘了,今天又是星期五,妹妹回來了。
“一個還在唸書的人,竟然跟自己姐夫亂搞,還被睡大了肚子,你自己說,你要怎麼辦!”是老爸的聲音,他是個好好先生,從來沒有對任何人發過脾氣,更不用說是這樣的雷霆震怒。
“你這麼大聲幹什麼?讓人聽見了還以為怎麼了呢!什麼姐夫,這不還沒結婚呢嘛,男未婚女未嫁的,被你說得這麼難聽,好像我們佳禾道德敗壞似的!有你這麼說自己女兒的嗎?再說,佳禾都說了,他們早就已經分手了,只是我們不知道而已。瞧瞧你的那個好女兒,在一些個亂七八糟的酒吧打工,說不定就是跟別的男人搞上了,若凡才會不要她的。現如今像若凡這樣的年輕人上哪兒找去?品貌俱佳,家庭條件也好,關鍵是不嫌棄我們這種人家,肯跟我們一起熬!要不是佳禾留住了他,他早就跑了!你還好意思在這兒罵她?!”一句話遭來繼母數倍的有力還擊。
妹妹在一旁斷斷續續地飲泣,似是無限委屈。
她說我跟許若凡早就分手了?她真的這樣說嗎?還是隻是繼母為了維護自己親生女兒而編造出來的謊言?葉明羽扶著門框,渾身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分明是悶熱難當的大夏天,卻有寒意自心底升騰而起,讓她感到徹骨的冷。
“你別把汙水往明羽身上潑!她只是在酒吧上班,駐唱,是正當職業!就算她跟若凡分手了,又有佳禾什麼事?我就不信了,這世上難道就他一個男人了,做妹妹的一定要去跟姐姐搶?!佳禾就是被你給慣壞了!她要是有明羽一半懂事,就不至於搞成今天這樣!”
“佳禾怎麼不懂事了?啊?她怎麼就沒有明羽懂事了?你倒是給我說清楚!這幾年來,她省吃儉用,上了大學以後還拿獎學金,做家教掙錢,有幾個女孩子能像她這麼乖巧的?!要不是你欠了一屁股的爛債,我們母女倆至於跟著你吃苦受罪嗎?這幾年來,佳禾有過過一天好日子嗎?別的小姑娘這個年紀,都無憂無慮地在享爸媽的福,可是我們佳禾呢?”提到了傷心事,繼母哽咽了。
老爸被捉到了這輩子最大也是唯一的痛腳。欠債讓他失去了在家裡的地位和發言權,平時無論大事小事,都再也輪不到他拍板。一失足成千古恨。
再次開口,語氣已經由剛剛的激怒轉為深深的無奈:“我知道我對不住你們,可是事情一碼歸一碼,這次的事,確實是佳禾跟若凡的錯!就算明羽跟若凡已經分手了,可那能是多久的事?前些日子兩人不還一起高高興興出去吃飯看電影了嗎?可是佳禾都已經懷孕兩個多月了!那時候他總是明羽的男朋友,是佳禾未來的姐夫吧?他們怎麼能……
我真是看錯他了!這兩年他幫著我們家還債,雖然跟明羽還沒結婚,可我是拿他當女婿,當自己人看待的。他怎麼就跟佳禾搞在了一起,還讓佳禾懷孕了!那明羽怎麼辦?她知不知道這件事?”
聽不到妹妹回話的聲音,可能是邊哭邊搖頭。
一字字,一句句,都像是在鈍刀割r。妹妹竟然已經有兩個多月的身孕了,這個孩子,算是她的外甥吧?她忽然覺得很好笑,想扯扯嘴角,才發現自己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淚流滿面。
手機鈴聲突兀地響起,是她慣用的《豬八戒背媳婦》的歡脫音樂,換了手機,用的還是這個。
門內的聲音忽然安靜了下來,回過神來的葉明羽第一反應,是想要逃走,可她知道這麼做是沒用的,於是迅速擦去了眼淚,拔出了鑰匙塞回包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