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雨林的賓利也許開到哪裡都會引人注目,但這不包括他現在帶我去的地方。
車子在離鬧市區不遠處的一條僻靜的街道上放緩了速度,慢慢地靠近一個小山包。小山包就位於零散在街面的店鋪之中,和周圍的環境顯得有點不協調,但由於它上面覆蓋了大量的植物,看起來倒像是一個地勢較高的街心花園。
小山包是開放式的,好似沒有任何門檻,但只要看一眼它的停車場便知道門檻在哪了。
“法拉利、保時捷......那個我不認得。這是哪?富豪俱樂部?”我好奇地問道。
常雨林已準備下車,他看都沒看我一眼:“走吧。”
我明白,他是讓我和他一起走。雖然對他這種唯我獨尊的畫風非常不滿,但好奇心還是驅使我趕緊跟了上去。
腳下的木板小路沿著山坡橫向蜿蜒,我們在茂密的植被下走了幾分鐘才到達一棟建築物的正門。這是棟以原木為骨架,造型如德國鄉間別墅般唯美敦厚的酒吧。門口立著一個白色的木頭牌子,上面用英文花體寫著:The other one bar。
我疑惑地看向常雨林:“‘另一個’?這酒吧的名字挺有意思。”
“嗯,進裡面少說話。”常雨林似乎還想說什麼,又有些猶豫,終於,他不情願道:“你挽著我的手臂。”
“好啊!但是千萬別被你女朋友看見。”我非常自然地,甚至有些得意地挽住了他的胳膊。
“湯五月,女人多嘴會招人討厭。”常雨林冷冷地警告我。
我哼笑:“呦!沒想到你還是個直男癌啊!說得好像男人們都話少一樣!我看那些男政客忽悠民眾的時候哪個不是滔滔不絕,你怎麼不說他們討厭!”
常雨林似乎對我的胡攪蠻纏頗為無奈,他放棄與我講道理,徑自“拖”著我向酒吧那扇反映著五彩光芒的水晶門走去。
“常先生!還是老樣子?”調酒師很有眼力見,我和常雨林在吧檯剛一落座,他便放下手裡的活計迎上前來。
“嗯”常雨林看了我一眼,又向侍者道:“再要一杯Matador。”
我將謝謝兩個字含在嘴裡不願意說,誰讓他看我總是一副嫌棄的表情呢。
環顧四周,酒吧裡的空間很大,但與其他的地方不同,這間酒吧每個卡座之間離得非常遠,遠到幾乎不可能聽到另一桌交談內容的地步。
“左顧右盼的,還沒看到麼?”常雨林忽然莫名地來了一句。
“嗯?看什麼?”我不解地問道。
常雨林拿著威士忌酒杯的手輕輕抬起指向了靠著牆邊油畫的一張卡座。
吧檯的燈光本就不亮,卡座那裡的光線則更可以忽略不計,我眯著眼睛仔細看了看。才驚呼道:“裴天明!”
我既怒且懼,但很快又平靜下來,因為有常雨林在我的身邊。
我轉回身體,拿起面前橙色的雞尾酒喝了一口:“居然是裴天明和.......Lisa。”是的,居然讓我碰到他們兩個在幽會。一天之內見姓裴的兩次,我想這夠我噁心一年的。
忽然我想到了什麼:“The other one!難道這間酒吧是專門為男人和小三們服務的?”
常雨林微笑道:“本來也不是,後來很多富人喜歡帶著自己的‘另一個’來,慢慢地便成了慣例。”
我冷笑了一聲:“看來你也是這裡的常客。”
這次常雨林沒有回答我。
“你帶我到這裡來就為了拿那對狗男女噁心我?”我忍了又忍,還是禁不住質問眼前這位剛救過我的“恩人”。
“當然不是,至少不全是。”常雨林的手指很好看,乾淨、修長、有力。他半握著酒杯,用食指輕輕敲打著杯身,過了一會才悠悠道:“我帶你來這裡是想告訴你,你的工作毫無意義。”
我的腦袋因他這句話而當機了一秒,但很快我便重啟了自己的戰鬥力:“呵,既然世上有這種齷齪的事情在,就會有糾正這種事情的人。”我低頭玩弄著已經快要見底的雞尾酒酒杯,這個Matador真的很好喝。
“你不需要把自己的工作說得那麼高尚。人的本性是貪婪,無論在任何一種慾望面前,人都是貪婪無度的,而慾望是客觀的,沒有低賤與高貴之分。”
很少有男人會和我談論這樣的問題,就好像男人以為女人不懂哲學,而女人認為男人不懂交流,所以男人與女人之間很少能進行真正的對話。
我仔細地看著常雨林,他並沒有因為我的注視而感到侷促,他就這麼坦然地讓我看清他的眉毛、眼睛、鼻子和溼潤冷淡的唇。
我收回目光:“慾望是沒有高低之分,但有好壞的區別,有些慾望必須加以剋制。”
“那也得靠人們自己剋制,外力干涉是沒用的。”
“你怎麼知道沒用呢?”我側頭衝常雨林微微一笑。
酒吧的門忽然被推開了,我立刻轉身去看,居然是高喚和那天跟她一起出現在機場的大帥哥!
“你們在這啊!為什麼不坐裡面去?”高喚上來便摟住我的肩膀,然後和常雨林頗為認真地打了個招呼:“常總好!”高喚對常雨林雖不如別人對他那般“望而生畏”,但也不如平日裡高喚待別人般那樣百無禁忌。
常雨林笑答道:“我們不適合坐裡面。”
聽他這樣說,我心裡頗為不爽,他真是急著與我劃清界限呀。
“常總,您是......Jonathan?”大帥哥忽然試探性地問常雨林。
常雨林看了他一眼,仍舊一副淡淡的樣子:“是。”
大帥哥聽了立刻興奮異常:“Jonathan!真是您!您是我的偶像!我在普林斯頓時就聽過您的演講!可惜當時離得太遠!沒想到居然能在這裡遇到!”
高喚驚奇地看著大帥哥,估計是怕他打擾到別人,趕緊拉了拉他的手臂:“馮如墨!你小聲點!”
馮如墨這才稍微恢復了鎮定,他有些熱切和探究地看著我,大概以為我和常雨林是一對,希望我可以出手暖場。
帥哥求助,我沒有不出手的道理:“高喚,你來這裡做什麼?你倆......”我用眼神在高喚和馮如墨之間掃來掃去。
高喚高傲地揚起頭:“我倆什麼關係?反正不像你想象的那樣!”
我白了她一眼:“那你們來這個酒吧幹嘛?”
“呦死丫頭!這才幾天就學壞了!還知道這個酒吧呢!”高喚表情誇張地擠兌我,順便拿眼睛在常雨林臉上溜了兩圈。
我用肩膀碰碰常雨林:“哎,你到底是幹什麼的?還兼職做老師?”
常雨林完全無視我。
馮如墨卻很熱情:“Jonathan可是KC最年輕的合夥人!他和導師創造的投資奇蹟現在還是華爾街的一個傳說呢!而且.......”馮如墨長得非常英俊,氣質也很陽光,陽光到有些直白。他完全沒注意到,在他提到“導師”的時候,常雨林的眉頭皺了起來。
“而且,Jonathan一直在鼓勵有實力的華人青年參與到各類實體投資當中,讓投資業成為製造全球良性經濟競爭格局的動力!”我猜馮如墨這句話是從常雨林的某次演講里扣出來的。
高喚笑道:“華人青年?常總也很年輕啊!”
“不,不,不!”馮如墨儼然成了常雨林的代言人:“Jonathan不一樣,他......”
“高喚,你要不要把這隻領回去。”常雨林忽然很不客氣地打斷了馮如墨,然後向我的方向揚了揚下巴。
“我不走!誰要走請便,但千萬別怪我沒提醒他,這裡一會會有場精彩的演出!”我大度地沒有計較常雨林的用詞,滿心期待將要上演的好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