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裡拿錢。”
蕭末幾乎是在睜開眼睛的那一刻,就立刻知道之前那個在扯他腰帶的是什麼東西——準確地來說,是有什麼東西,在扯他的腰包。
這個認識讓剛剛從夢靨之中清醒過來的男人更加心情差勁了些——再加上一天沒吃東西,這會兒低血糖,此時黑髮男人看上去整個人懶洋洋地提不起勁兒。
掀了掀眼皮,看了眼站在自己不遠處鼻青臉腫的中年男人,又掃了眼門外客廳,坐在暖爐旁邊抱著烤鴨啃得一臉開心的小姑娘——父親和女兒臉上截然不同的對比,讓蕭末感覺到了一絲的諷刺。
“你這麼孬,你女兒應該不知道吧?”用低低的聲音說著,蕭末跟靠在身邊的男人擦肩而過,也懶得再去看剛剛被揭穿了偷竊行為的男人是什麼樣的表情,來到沙發上不客氣地一屁股坐下,然後開啟自己買的食品袋,從裡面掏出一罐水果罐頭開啟就吃了起來——
幾塊罐頭水果下肚,胃部的不適應和低血壓的感覺終於驅散了一些,男人抬起頭的時候,卻發現坐在自己不遠處的小姑娘已經停止了瘋狂啃食烤鴨的舉動,她抬著頭,像是愣在了原地似的,一臉渴望地看著他手中的水果罐頭,蕭末愣了愣,低下頭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罐頭,又抬起頭看了看這個滿嘴是油,在電暖爐橙黃色的光芒照射下顯得尤其油膩可怕的小姑娘,最後在沉默了三秒之後,從食品袋子裡翻出另外一把一次性叉子,叉了一塊黃桃,遞到那個小姑娘的嘴邊。
後者毫不猶豫張口,就像惡狗搶食似的將那塊黃桃整個兒叼進嘴裡。
“你很餓?”蕭末問。
小姑娘抱著烤鴨,瘋狂的點頭——正當蕭末以為她會再跟自己討要一塊罐頭水果的時候,卻在這時,他看見那個坐在自己不遠處的小姑娘轉過頭,看著始終站在牆邊一動不動的男人,露出了一個明亮的笑容後用歡快地聲音說:“老爸,快點過來,這個漂亮叔叔請我們吃東西!”
牆邊的人動了動,沒有立刻過來。
蕭末沒說話——對於小姑娘說的話,又像是無聲的抗拒,又像是在預設。
直到彷彿過了一個世紀這麼久,坐在沙發上的男人忽然笑了聲,沒帶多少情緒地慵懶道:“過來坐,以後就是同一屋簷下的鄰居,那麼客氣做什麼?”
男人這麼說了,這才看見站在門後的人猶猶豫豫地站了出來,在走出來的同時,他還用警惕性的眼睛看了蕭末一眼——這一眼,卻讓蕭末當場愣在了原地。
一般來說,人的面容很容易叫人輕易忘記,但是如果一個人有一雙特別的眼睛,那麼或許反而能叫人印象深刻——而此時此刻,那個上一秒還妄想偷蕭末前的男人的這一眼,卻叫蕭末想起了一個人——一個對於他來說,幾乎算是生命中的路人甲的人。
十一年前,他剛剛從元貞重生成蕭末,在夜舞的三層樓的拳擊臺下,他買了一個相比之下已經過了黃金比賽週期的老拳手。
蕭末記得,那場比賽他買贏了,贏了幾萬塊。
而那個替他贏了幾萬塊的拳手,此時此刻就站在他的面前。
那雙彷彿是一頭歷經滄桑,褪去了所有的銳氣的孤狼的眼睛,卻彷彿是一把記憶之鎖的鑰匙,再一次喚起了蕭末的記憶。
“你……”
“老爸,你過來坐——哎喲,你真的很討厭,我都提醒過你很多次了,為什麼不卸妝再坐下來陪我吃東西?”小姑娘歡快的聲音打斷了蕭末的話。
卸妝?
男人愣了愣,抬起頭,卻一眼看見了坐在自己對面的男人臉上的淤青,正疑惑之間,就聽見了那個男人褪去了之前的警備眼神,看上去很溫和地摸了摸女兒的腦袋:“老爸今天戲份很重,拍了很久的時間,所以這些妝已經融化在臉上不好卸去,接下來可能要幾天才能完全把它弄掉啦。”
戲份很重?
“什麼,”蕭末正努力在父女兩人的對話中捕捉資訊,卻在這時看見,小姑娘用她那張啃烤鴨啃得做了個鬼臉說,“那很醜啊!”
中年男人露出了個佯裝生氣的表情——雖然這個表情簡直不合適他這個年紀的人做:“臭丫頭,醜就不是你老爸了嗎?”
“那也不是啦!”小姑娘笑嘻嘻地吐了吐舌頭,“無論怎麼樣,你都是我老爸!”
蕭末:“……”
剛剛離家出走的本命年男人表示眼前的這一幕“父慈女孝”森森地刺瞎了他的狗眼——不輕不重地將罐頭放到了茶几上——那聲響倒是成功地讓桌邊的兩個人將目光轉向了他,蕭末假裝自己什麼也沒有做似的,摸了摸口袋,掏出一支菸草叼在唇邊,男人斜睨了一眼看著自己的父女倆,想了想後從口袋中掏了一隻煙遞到“室友”的手邊,沒想到,在停頓了幾乎幾秒之後,對方卻很不識抬舉地擺了擺手,跟他笑著說:“我在努力戒菸了。”
蕭末哦了聲低下頭——這個動作讓男人錯過了對方眼中一閃而過的恐懼。
蕭末點燃菸草抽了兩口,這才淡淡道:“老兄,我看過你演的戲。”
蕭末語落,滿意地看著對方抬起頭來驚愕地看著自己的樣子。
“當年就覺得你過了黃金時期,大家都不肯賭你會‘紅’,不過我還是壓了你會‘紅’,結果果然小賺一筆。”蕭末嗤笑了聲,“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了,你還在演戲?”
男人很上道地,將拳擊的戲碼全部換成了“演戲”——無論此時此刻坐在他對面的男人出於什麼原因不想讓自己的女兒知道自己打拳的事情,那是別人的事情,蕭末不想管,他沒有忘記自己住進這個髒亂差得大概連豬都不想住的地方是因為什麼——
男人抬起長腿,隔著茶几踹了踹傻坐在對面的中年男人:“你帶我一起去‘演戲’怎麼樣?”
中年男人看上去很吃驚:“你會?”
“很會。”蕭末咬著菸屁股笑了,“簡直演技一流。”
“你這樣的人怎麼會演戲?”
“人不可貌相嘛,”蕭末微微眯起眼,颳了刮自己白皙的下顎,“人重要吃飯的,為了混口飯吃,無論是想要做的還是不想做的,什麼事情都敢做得出來。”
“當年你在哪裡看我‘演戲’?”
“夜舞。”
“我現在已經不在那裡‘演戲’了。”
“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