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多勸說便答應給他三天時間考慮。 此時大雨還未停下。 這雨有些似曾相識。 想想前些日子的地震,張子堯又看了看小木盒裡擰著腦袋出神看著外面雨簾的蜚獸,想了想道:“王爺,這大雨傾盆,絲毫沒有停歇的意思,參考前幾日京城城內內澇……” 樓痕:“?” “子堯建議,還是早日做好防澇排洪,以免再生事端。”張子堯言罷,又總覺得自己像是洩露了什麼天機似的不妥蹙眉,咬咬下唇轉頭跟樓痕擺擺手,“王爺說的事兒我會好好考慮的,日後便給予回覆。” 說完,便乾脆重新跳回雨中,不一會兒便消失在了樓痕的視線範圍內。 只留樓痕一人立於涼亭之中,看著那逐漸模糊的背影,目光沉澱,不知其所思。 …… 到了傍晚,外頭大雨依舊是嘩嘩的在下,不一會兒院子裡就積了到腳踝那麼高的積水。 太陽下山時,積水幾乎漫過了第一層臺階,冒雨趕回去的下場就是張子堯感染了風寒,從晚膳的時候開始就噴嚏不斷……這會兒,他坐在桌邊,在燭九陰萬分嫌棄的目光注視下,將一小半綠豆糕捏斷了,塞進手邊的小木盒裡,一邊吸著鼻涕一邊用帶著鼻音的聲音道:“多少吃點,你看看,吃飽喝足了才有力氣回家——蜚大人,太行山脈呢,是您家吧?您想回家吧?好好吃飯,我考慮帶你回家。” “你就會給自己找事。” “反正也要去太山,”張子堯頭也不抬地回答身後畫卷裡的男人,“跟誰去不是去?” 綠豆糕落在木盒子裡。 盒子裡的小獸擰開了腦袋。 只不過這次,它沒再把扔進去的食物又扔出來。 “你看,它沒扔出來!”張子堯驚喜道,相當覺得這是一種進步。 在他身後畫卷裡的男人將一口綠豆糕扔進自己嘴巴里,乾巴巴地咀嚼了兩下,翻了個白眼。 張子堯心滿意足地吃完了自己的飯,然後喝了煎好的藥,渾身發熱又犯困,索性早早洗漱便滿懷心事的睡下了—— 屋內吹熄了蠟燭,只有外頭積水折的光照應在屋子裡,整個屋子一片昏暗,唯有風雨聲。 頃刻。 床上少年昏昏沉沉睡去,發出輕微酣眠。 從放著木盒的小桌子上,傳來一陣小小的騷動…… 原本閉目養神的畫中男子警覺地睜開一邊眼,不動聲色看向桌子方向,於是便得見—— 那小小的盒子裡突然冒出一層淡淡的白光,“卡啦卡啦”的細碎響動後,一隻白皙的小手突然抓住了木盒的邊緣,緊接著,身穿白袍、左眼戴著眼罩,右眼金眸的十二三歲小童從木盒子邊緣探出了半個腦袋,那小男孩鼻樑挺翹,唇瓣粉嫩,樣貌竟是異樣的精緻好看。 小孩還趴在木盒邊緣,往熟睡的張子堯方向看了一會兒,稍一停頓,便抬起手,對準少年方向揮了揮—— 燭九陰微微蹙眉,正欲動作—— 然而此時,卻只是見被張子堯踹開的薄被騰空飛起,而後輕柔地落在他的身上。 燭九陰愣了下,轉過頭去看木盒,這才看見原本趴在木盒上的小腦袋已經縮了回去,木盒中身穿白袍的小孩靠坐在木盒邊緣,抱起那幾乎和他一樣長的、晚膳時張子堯扔進去的綠豆糕條,張大嘴咬了一口。 模樣甚是可愛。 可愛到燭九陰今晚就把他塞回太行山脈的衝動充滿胸膛,久久難以平息。 第42章 “……” 燭九陰下顎微微抬起,掃了眼睡得昏昏沉沉的張子堯,見他睡得安穩全無要被吵醒的意思便收回目光——下一刻,屋內的氣氛無端變得有些奇怪,正在進食的蜚獸似有所感,有些警惕地抬起頭,於是便猝不及防地對視上一雙沉靜如水的眼:此時此刻,只見端坐在樹梢上的白髮男人那紅色瞳眸變成了硃砂色,平日在少年跟前總是吊兒郎當的臉如今亦換上了另外一個神色,男人目光陰沉,垂著眼直視坐在木盒子裡吃綠豆糕的小人…… 屋內陷入詭異的沉默。 連張子堯的酣眠聲都變得特別突兀。 “——喂。” 正張開口,準備咬下第二口綠豆糕的蜚頓了頓,他轉過頭,面無表情地盯著燭九陰——都說蜚獸為災禍神,人人避之,無論是天上地下,無論凡人甚至是神仙都避諱直接提到他的名字……更有傳說,與蜚獸金瞳對視,會引來災厄。 世間萬物,敬蜚;畏懼蜚。 而事實上,這其中總有那麼幾個列外的叛逆存在—— “你知道什麼叫先來後到吧?”燭九陰毫無顧忌地與蜚獸對視,他看著他,就像是在看什麼尋常的阿貓阿狗,嗓音低沉之中甚至帶著不著痕跡的戲謔,“都說燭九陰脾氣不好,其實本君生平最討厭的,是總有人不知天高地厚地妄圖同本君搶東西。” 蜚:“……” 說是戲謔,倒不如說是警告來得更準確些……蜚有些驚訝地放下手中的綠豆糕:他好久好久,沒有聽人這樣囂張地同他說話了。 燭九陰:“好之為之。” 扔下這麼四個字,燭九陰便閉上眼靠著松樹閉目養神去了……徒留下坐在盒子裡的小孩,用那隻金色的眼盯著畫卷裡的人看了一會兒,似在琢磨他話裡的意思,良久,眼中還是劃過一絲似懂非懂的困惑,他索性低下頭,又是“啊嗚”一口,咬掉一大口綠豆糕—— 腮幫子鼓起來飛快咀嚼。 嚼著嚼著,動作突然一頓,他抬起手,用袖子擦了擦唇邊沾上的綠豆糕碎屑,遲鈍地心想:……這龍方才跟他說,他要同他搶什麼來著? 蜚獸百思不得其解。 最終他還是決定徹底放棄去琢磨燭九陰的話,快速地將手中的食物吃完,填滿飢腸轆轆的肚子,心滿意足地掩嘴打了個呵欠,伸長了脖子瞧了瞧外面天色距離天明還要很久,索性又靠著木盒子的邊緣蜷縮著睡下——一刻鐘後,當蜷縮在盒子中的小孩甜蜜的呼吸接近於勻長,淡淡的白光再次將他籠罩起來,片刻後,小孩又化作了獨眼牛首幼獸,安然入睡。 房內再次陷入了之前的寧靜,唯屋外暴雨陣陣不曾停歇。 畫卷裡的龍與木盒子裡的牛兩方安然相處,相互沉默,之前短暫的對話似從未存在過。 …… 第二天,張子堯被自己的一個噴嚏驚醒,從床上爬起來時,迷迷糊糊地睜開眼便親眼看著自己的鞋從面前飄到了床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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