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肋骨骨折處長出骨痂,才能離開醫院。
載鎔起先以為躺在床上休養就沒事了,不過在他住院那幾天與護士閒聊時,順便問清楚了楊酌霄的傷勢。
對方的骨折雖然沒有帶來額外的穿刺傷,但畢竟是傷在肋骨,每次呼吸時都會感受到痛楚,雖然醫院這邊準備了靜脈注射儀器,讓病患能在自己控制的前提下使用止痛藥,但楊酌霄用得不多。
這點載鎔能夠理解,畢竟這種止痛藥的藥效都相當強烈,即便能有效緩解疼痛,但同時也可能帶來藥物依賴或上癮濫用之類的風險,所以使用時自然要十分謹慎。
載鎔出院後重新回到東宮,但依舊十分憂慮楊酌霄的傷勢。
隔了幾天,他終於忍不住前往醫院,探視仍在住院的楊酌霄。
門被敲響時,楊酌霄其實沒猜到是誰。
雖說因為意外墜馬骨折,但他身上沒有其他傷勢,出血也不多,這是不幸中的大幸,雖然要休養一段不短的時間,不過只要傷勢完全癒合,對往後騎馬不會有什麼負面影響。
他住在醫院裡養傷,母親請了兩名看護輪班照顧他,除了傷口疼痛之外,倒是沒有什麼值得抱怨的地方。
住在隔壁病房的人在幾天前就出院了,出院之前也沒有來看他一眼。
奇異的是,楊酌霄並不為此感到不悅。
他能猜到載鎔為什麼一聲不吭地悄悄離開……明明說過彼此只是玩玩,比賽當天在後山扭傷腳,第一個求助的(交往)物件卻是楊酌霄,在醫院時還曾誤會他的傷勢極為嚴重,哭得像個孩子……
如果相同的狀況發生在自己身上,他也會避而不見的。
況且,那些表現讓楊酌霄的心情稍稍柔軟了一些;他已經知道,載鎔這個人口是心非,做的事跟說的話完全無法搭在一起,但那天掉落在病床上的眼淚卻不是假的。
一想到那天醒來,瞧見少年那張狼狽緊張又夾雜著慌亂憂慮的臉孔,楊酌霄便覺得心裡一陣溫暖。
「午安……」載鎔推開門後,小聲道,似乎仍不敢直視他。
「坐吧。」楊酌霄淡淡道。
載鎔在床邊那張椅子上坐下,將手上的物品放了下來。
楊酌霄仔細看看,才發覺對方拿了不少東西過來,除了各式水果之外還有一束鮮花,另外則是看起來像保溫壺的東西。
載鎔沉默片刻,才鼓起勇氣看著他。
「我熬了一些雞湯,你要喝嗎?」
楊酌霄微怔,「你親手煮的?」
載鎔點了點頭,「我煮好時嘗過味道,應該還可以……」說著,便取出一個小碗,將保溫壺裡的清湯倒出半碗,伸手遞給對方。
楊酌霄卻沒有接,而是道:「我現在不能動。」
他現在是靠著調整床頭高度支撐上半身,雖說不是完全不能動,但醫生已經告誡過他,骨折後這段時間是最重要的癒合時期,在活動上要更加小心。
載鎔愣了一下,過了一會,才找出一根湯匙,將椅子拉得靠近病床一些,端著那碗清湯舀了一勺,小心翼翼地送到對方嘴邊。
楊酌霄喝了一口,感覺到雞湯熬煮後的鮮甜在口中擴散,湯裡明顯沒有加多少調味料,連鹽都只放了些許,雞湯裡本應有的油花也都被撈掉了,入口時清淡而溫熱。
他有點詫異。
「你會下廚?」
載鎔點了點頭,似乎因為楊酌霄的反應而鬆了口氣,「我以前時常獨自在家,國中時就會煮一點簡單的食物了,味道還可以嗎?會不會太淡?或者太鹹?」
「不會,剛好。」
楊酌霄答得簡單,思緒卻漸漸飄遠。
說起來,在太子領著載鎔出現於人前之前,根本沒有人認識載鎔,就連楊酌霄也不知道對方以前過的是什麼樣的生活。
因為是宗室,所以生活至少有一定的保障,他知道載鎔在外祖與母親相繼過世之後,縱然有遠親擔任監護人,但卻一直是獨自生活。
雖說身為宗室加上舉目無親,除了繼承母親遺產之外,還能以未成年的身分,從皇族宗室成立的基金支領特定的費用以維繫學業與生活,但載鎔的生活顯然不能與現下在東宮的待遇相提並論,學會下廚也是合情合理的事情。
仔細想想,對方現在才十餘歲,就必須獨立生活,甚至繼承王爵,將來要揹負什麼責任,比同齡人成熟的載鎔肯定是明白的。
……難不成,這也是載鎔不考慮他的原因之一?
楊酌霄想到這裡,回過神來,已經就著載鎔的手,喝完了半碗熱湯。
「要不要再喝一些?」載鎔殷勤道,隨即又像是發覺自己有點多管閒事,神色略微不自然。
「好。」楊酌霄沒有拒絕。
載鎔明顯鬆了口氣,又從保溫壺裡倒了一碗湯,謹慎地喂他喝完。
過後,楊酌霄開口道:「坐一會再走。」
載鎔微怔,一副為難的神態,但姿勢卻放鬆了一些,根本沒有要起身的意思。
……這個騙子。
楊酌霄想著,心裡卻不怎麼生氣。
他現在已經明白載鎔是什麼樣的人,也明白對方其實很在乎他,要不然有哪個人會像這樣親手準備了雞湯送過來,親手喂他喝?
況且載鎔現在還在扭傷恢復期,即便已經差不多可以擺脫柺杖,但走路時多少有點受到影響,受傷的腳踝也仍舊會隱隱作疼。
縱然如此,載鎔還是忽略自己的傷勢,親自過來醫院探望他了。
如果兩人的關係真如載鎔定義的那樣疏遠,那麼這時載鎔不可能出現在病房,因為這會造成不必要的誤會,對於往後與其他人聯姻的決定也沒有任何好處。
最理智的作法,是請別人代為傳達關切,讓快遞送來一束鮮花與慰問品,這就算是告一段落了,連親自前來探病都是多此一舉。
楊酌霄知道載鎔並不愚蠢,不可能不知道這些行為會帶來什麼後果。
兩人久久沒有交談,楊酌霄躺在病床上,肋骨斷裂處依舊隱隱作疼,他仍可以忍受;但載鎔明顯是發覺了他的不適,神態變得關切而緊張。
「你怎麼了?要不要我叫醫生?」載鎔說著,就要伸手去按鈴。
楊酌霄用眼神阻止了對方,「我沒事,只是有點痛。」
雖然醫生說過他的傷勢不嚴重,但在痊癒之前,痛楚本身畢竟是難以避免的。
載鎔有點手足無措,「那、那要怎麼辦?」
對方看了一眼靜脈注射的儀器,但卻沒有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