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知道何時該留,何時該走,總是讓對方感覺輕鬆愉快。
甄穩找藉口告辭離開,只剩下佐藤和李士群。
佐藤平時很少笑,此時竟然再次有了一絲笑容。
“李士群先生,甄穩能看出我有事和你說主動告辭,這樣的人合作起來一定非常愉快。即使如此我更惶惑,更要對他用心甄別。”
“是,甄穩剛入76號,我始終沒有派人監視跟蹤他,並不是我對他放心,而是初來之人總是處處小心。微微異樣,即會警覺。隨著時間推移,他的警惕性自然慢慢降低。”
佐藤聽的認真,他從李士群開口,既知道想要說些什麼。即使如此,也沒有阻止李士群繼續說下去。
李士群也猜到佐藤知道自己想說啥,但還是說了出來。
“甄穩若是繼續保持警惕之心,我很有理由懷疑他心中有鬼。若抓住把柄,我會把他交給您處理。”
佐藤補充一句話:“監聽不可撤掉,直到你認為他完全沒有問題而止。他若無事,我即重用。”
李士群回到76號不住感慨,佐藤從來沒對誰說過‘他若無事,我即重用’,不知自己不在時,他倆聊了什麼能讓佐藤如此看重。
這幾日,丁默邨無事也會到甄穩辦公室看看,時不時的聊上幾句。
但礙著憨二寶不離甄穩左右,有些話不便說。但甄穩聽得出來,有攏絡自己之意。
中午,甄穩領著憨二寶出去吃飯,他有時吃食堂有時外出很是隨意。
甄穩兩人進入小飯店,順手把禮帽口朝上倒放桌上。
甄穩有意讓憨二寶去點菜,老羅雖然換身服裝,帽子又壓的很低,為防萬一還是支開了他。
遠處老羅見帽子擺放形狀,明白是確定組織有內奸的肯定答覆,結賬迅速走出飯店。
憨二寶回到座上,還未坐穩只聽“砰砰”遠處傳來兩聲槍響。
憨二寶唰從桌上蹦過去,直接守住了門。
甄穩震驚,見窗外不遠處,一名四十左右的男子手上拿著槍,捂著胳膊急速的拐進前方衚衕。
吳四帶領七八個人緊追著跟了進去,又聽到三四聲槍響再無動靜。
甄穩喊道:“二寶回來,你在門前幹什麼?”
憨二寶回來指向衚衕:“你沒看見那人手裡拿著槍?那是想殺你。”
甄穩感動的一時無語,憨二寶守在門口,原來是想保護自己。
“二寶,拿槍的人很危險,吳四隊長已經在抓捕他。沒事了,快吃飯。”
憨二寶只覺得有人拿武器出現在近前,那就是對甄穩下手。至於到底是不是,他也不深想。
甄穩把禮帽掛在牆壁鐵釘上,目視著衚衕口。酒剛擺上,即見吳四押著中年人一路向76號走去。
甄穩吃完飯結賬,老闆說啥也不收。
老闆已經聽出這兩人就是讓人聞風喪膽的76號裡面的人,哪裡敢收。
甄穩只好把錢仍在桌上,領著憨二寶回76號。
暗影處,老羅一直目視吳四寶等人的背影,一臉怒火顯露臉上。
甄穩不知道吳四抓的是地下黨,還是軍統人員,見老羅如此表情,已經明白了一切,被抓之人是自己同志。
甄穩引導著憨二寶不住的看沿街物品,以避開他發現老羅。
走到老羅前方,甄穩提高聲音:“二寶,別看了,早點回去休息。”
老羅驚覺,忙一低頭拐進另一路口。
甄穩回到76號,丁默邨正匆匆趕回辦公室,兩人走廊相遇。
“丁主任,我那有一封破譯的電文要交給您,我這就給您拿來。”
“不急,不急。剛剛抓住一名共黨,我去審訊。你也來吧,各種事情都鍛鍊一下。”
甄穩跟在身後,憨二寶自然不離左右,三人很快到了審訊室。
“叫什麼名字?”丁默邨問。
丁默邨說完坐在一張木桌之後,有人給甄穩另外搬來一把椅子。
“我們已經問過,他嘴挺硬就是不說,我看還是動刑吧!”
甄穩見說話這人三十多歲赤膊光頭,身上肌肉一塊塊,前心後背滿是傷疤。
“他叫阿屠,天生的屠夫,對鮮血有特殊的狂熱。”丁默邨似對甄穩說,又像似對綁著的共黨說。
給一個人解釋,給另一個施壓,丁默邨很是喜歡這種模稜兩可的解說。
“名字?”丁默邨再次問。
中年男子鬍子拉碴,被綁在柱子上,一雙眼睛桀驁不馴:“我站不更名坐不改姓,記住了,老子翟均恆。”
丁默邨露出譏諷之笑:“你不說我也知道,你三六年加入共產黨,一直從事地下工作,你的過去我不感興趣。我只想知道,你此次來的目的。”
翟均恆冷笑兩聲不再說話,丁默邨等待片刻失去耐心。一擺手,阿屠抓起皮鞭,鞭鞭下去都見血痕,不到片刻翟均恆已傷痕累累。
翟均恆目眥盡裂,無奈被捆住手腳,即使想對敵動手也已不能。
僵持下去,整個人站立不住癱軟下去,硬是沒有吐露半個字。
甄穩在旁坐立不住:“丁主任,這太過血腥,我還是不看了,再看下去,只怕要吐了。”
“甄隊長這只是序曲,你還沒適應,見得多了,你就會無所謂了。你請便,我那有好茶葉,等會兒給你送去。”
回到辦公室,憨二寶不住砸吧嘴。
甄穩見他如此表情,低聲警告說:“二寶,記住,不要議論這件事情。”
憨二寶不明白,卻點點頭。
甄穩拿起早晨的報紙,翻開一版看了起來。眼睛雖然盯著報紙,頭腦卻不停旋轉。
這就是老羅說的翟均恆,組織派來建聯絡站的人。
雖然救人不是自己主要任務,但見同志被抓見死不救心亦似刀扎。
時間突然變得漫長,一刻鐘彷彿一萬年。
丁默邨拿著一盒茶葉敲響了門,憨二寶把門的特徵就是後背依靠住房門。丁默邨所以沒有多疑,是因為憨二寶在未識得甄穩之前就是這個毛病。
憨二寶好似不知疲倦的石獅,站立一天也不累。
門開啟,甄穩起身相迎,丁默邨把茶葉放到桌上,拿起報紙翻看一番。
“甄穩隊長,你知道那個共黨交代了多少?”丁默邨隨意的問道。
甄穩略微思索:“我猜,嚴刑之下,他會說出一點,應該不會太多?”
“為什麼?”丁默邨感到好奇。
“他若全說了,豈不是沒有價值了。他得為自己留條後路,最起碼能活的久些。”
“有道理,只是到現在他還一字未說。”丁默邨瞄一眼甄穩,繼續說“不過,他現在意識有些模糊,趁他意識不清,總能問出一些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