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狀,讓他不由得頻頻回憶起那早已遠去的青澀時光。
她就象那時候,犯錯後,無助的站在訓導主任辦公室裡,等著挨訓的小學妹。這副明明想跑又不敢跑的小模樣兒,瞧著說不出的可憐。即便她穿著這麼活力鮮亮,勃勃生機的顏色,也遮擋不住自她身上傳來的沮喪。那滿滿當當的沮喪。
真個可憐巴巴。
“程之宜,”好半晌後,一直呆站著的程之宜,終於聽見沈昀那相當好聽的聲音,在辦公室裡響起:“報銷單是你弄丟的嗎?”他問道。
“不是!”程之宜一千零一次般木訥的回道。
“程之宜,抬起頭,看著我說話。”那似乎尤為清醒,尤為冷靜的聲音,再度對她說道。
程之宜無奈的咬了咬唇,緩緩的抬頭,正對上沈昀的面龐。他坐姿筆挺,那張清俊的臉上,神情淡然,瞧不出一絲特別的情緒。反感或是惱怒的情緒。
沒有。他只是直直的,靜靜的看著她,黑眸炯然。
“不是我弄丟的!”程之宜在他的注視下,不無委屈的回道:“ 我真的給她了!我發誓,我沒有撒謊!我真的給她了!”說到這裡,她不自禁帶了哽聲。
也不曉得是不是因為問話人,換成了沈昀的緣故。她不期然的就將眼前的人,與她記憶中那個已遙遠淡去的溫暖少年,那個會聽她傾訴委屈與悲傷,會耐心給她撫慰的知心人重合在了一起。
仿似在外受了委屈與欺負後,再見到自己的親人,或者感覺親近的人,那委屈的心情便會愈加的放大,愈加的翻倍,變得讓人愈加的難忍。
由此程之宜才剋制過的情緒,又不受控制的劇烈衝擊起來。她心潮起伏,淚意一下氾濫進她的眼眶,她著力強忍著淚,泫然若泣。
沈昀凝視著她的眼睛。由著淚水的浸泡,姑娘的眼睛潤溼,格外的黑白分明,清澈透亮。有著顯見的近似晶瑩的乾淨與單純。
那種莫名熟悉的感覺,又在沈昀的心頭悄然閃現。這般莫名,卻這般真實。他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
“程之宜,”短暫的靜默後,他慢聲道:“這裡是公司,不是幼兒園。有事說事,哭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程之宜:“……”
他說得清淡,可不能否認,他說得很有道理。很多時候,眼淚確實毫無用處,一錢不值。程之宜習慣的抿抿唇,勉力剋制情緒。繼而,難為情的拿手抹起眼淚。
“告訴我,你給羅小姐報銷單的日期,是上午還是下午?”沈昀望著她問道。
程之宜吸了吸鼻子,稍推算了下,肯定道:“六號,就是本週二,大概下午四,五點的樣子。”
“你確定?”他又問。
“嗯,我記得很清楚,絕不會錯。”她答得毫無遲疑。
一旁的羅玉霞再忍不住抬起頭,她的心很慌。
她鼓起勇氣對著沈昀說道:“沈總,程之宜她並沒有將報銷單給我。”
沈昀聞言看向她,淡聲道:“據我的瞭解,部門的報銷工作,都由你來負責。換言之,這是屬於你的工作內容。”
他頓了頓,不疾不徐接道:“我有一點不太明白,既然處理報銷事務是你的職責範圍,那現在為什麼需要程之宜將單子給你?”
羅玉霞無言以對,心裡即時警鈴大作。有種不祥的預感,猛然間攫住了她全部的心神。
“羅小姐,我在等你回答。”沈昀輕聲提醒道。
注意力同樣高度緊張的程之宜與羅玉霞,都沒有留意到,沈昀對她倆在稱呼上的差異。便是沈昀自己也沒有察覺。他只是自然而然的就那麼叫了。抑或許,是緣於在他眼裡,程之宜實在太過稚氣。
羅玉霞硬著頭皮,結結巴巴回道:“有時,遇到我事情太多,忙,忙不過來的時候,碰巧程之宜比較閒的話,我,我會請她幫著,幫著搭把手。”
“羅小姐平日的工作很多麼?”沈昀問得尋常,聽不出喜怒。
“有時,有時候會比較多一點。”羅玉霞小聲答道。
“唔。”沈昀點點頭。
下一瞬,他又問道:“羅小姐,你確定程之宜沒有將單子交給你,是嗎?”
他目不轉睛的看著羅玉霞。他並沒有疾言厲色,他的臉色與聲音甚至都說得上十分溫和。可羅玉霞就是打心底發怵。她不能自控的眼神閃躲,點著頭,低低的應了一聲。
“嗯,那麼羅小姐你可願意為自己的言行負責?”他說得慢條斯理,聲音更輕了。
羅玉霞心裡不妙的感覺越來越濃,象是人面對危險時本能的第六感。可是,她沒有退路了。除了死咬著不鬆口,她沒有別的選擇。她僥倖的想,反正,程之宜也拿不出實證。念及此,她對著沈昀重重點頭。
“好。”沈昀頷首,身子靠向椅背,語聲平淡道:“耳聽為虛,眼見為實。為了公平起見,我們還是查查公司的監控。”
他盯著神情即刻驚愕,掩不住惶然的羅玉霞,語音淡淡:“這樣,事情會變得簡單,能很快水落石出。不至於會冤枉無辜。”
他說完,再看了看眼圈猶有淚痕,一臉懵然的程之宜。顯而易見,她與羅玉霞對聽到監控取證,都感到萬分驚詫。
公司的出入口,走廊,電梯,樓道,這些地方有監控,她們是知道的。可是辦公室裡也有監控?
到底心虛,聽了沈昀的話後,羅玉霞當即面色泛白,她顧不得思考,辦公室裡安監控是否合法?有沒有侵犯到員工們的隱私?
她只是快速的在腦子裡回想辦公室的牆壁,天花板,有沒有哪裡見到過攝像頭?然而,一無所獲。所以,根本就沒有的吧?!沈總這是在試探?試探她與程之宜?
她下意識的看向沈昀,卻發現他正盯視著自己。不是她的錯覺,她竟在那雙漂亮無匹的黑眼睛裡,看到了冷意。顯見的十足懾人的冷意。正如他這個人給她的忌憚感的顯性流露。
羅玉霞心亂如麻,陡地,有種強烈的無所遁形之感,蔓延至她的頭腦,滲透進她的四肢百骸。此刻,她所有的感官都充斥著懼怕與極度的不安。沈總的樣子,這冷然的極具穿透力的眸光,分明,分明好似看穿了她在撒謊一般。
“肖靖!”沈昀不再看她,微揚聲喚道。
一秒也沒耽擱,肖靖已推門而入。他恭敬道:“沈總,是有什麼事嗎?”
“你去一趟收發室,讓崗亭的當值保安,調一下本月六號下午四,五點這個時段,307辦公室的監控。記住,務必要全形度,丁點也不要遺漏。若有看到程之宜給羅小姐遞單子,你馬上截圖發過來。快去快回。”
“好的,我這就去。”肖靖說完,迅速離去。
羅玉霞已是急赤白臉,徹底慌神。她瞅著,沈總與肖靖俱臉色鎮定,胸有成竹。不象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