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稚子時的神態,完全不一樣。
他沒有耐心……也不想應對她。
許時萱愣著愣著,突然就崩潰了:“你們真的在同居?”
她嗓音尖銳,想靠分貝打碎這個荒唐的夢:“你們有沒有搞錯?高三同居?”
“沈稚子你是有多飢渴?缺了男人你活不了嗎?”
“你媽知道你這麼不自重嗎?你今年才幾歲就在外面跟男生同居?”
“我要去告訴所有人,你們……”
“你閉嘴!”
不知道哪句話踩到了靳餘生的點,也或許是每一句。
他怒不可遏,拳風落在貨架上,充氣的袋子漱漱落下來。
許時萱被嚇得呆在原地,眼裡迅速積起一包淚。
“你聽好,不是沈稚子跟我同居,而是我住進了沈稚子家。”他沉聲,“如果你喜歡拿這種無聊的事傳播,就儘管去。”
“到時不管出了什麼後果,跟你有沒有關係,我會全部記在你頭上。”
許時萱噼裡啪啦地掉眼淚,靳餘生居高臨下地說完,握住購物車,轉身就走。
他覺得,根本沒必要跟她說這麼多。
只不過沈稚子不希望他擰斷別人的頭,他只好勞神費力一下,多說兩句話罷了。
可許時萱站在原地,一邊哭,一邊又覺得諷刺。
鬼使神差地,她給齊越打了個電話,“齊越,你不知道吧?”
“——沈稚子在跟靳餘生同居。”
***
走出去幾步,靳餘生一直沉著臉。
沈稚子舔舔唇,提醒他:“你又發火了。”
“……”
靳餘生微微眯眼。
可他沒有打她。
而且,他還像個傻子一樣,企圖跟許時萱講道理。
他覺得,這已經是個立竿見影的巨大進步。
沈稚子叨逼叨:“生氣對肝不好。”
“……嗯。”
“其實我剛剛在想,如果控制不了你的情緒,我得給你找點兒補肝的食物。”她撓撓頭,“但這一秒,又有個新想法。”
靳餘生靜靜等她說。
而下一秒,她轉過來。神情天真,語句中帶著不自知的殘忍:“你喜歡我吧?”
靳餘生微怔,瞳孔猛地收縮。
他來不及反駁。
“靳餘生。”她又重複了一遍,語氣平靜,換成陳述語態——
“你喜歡我。”
第35章
她故作平靜,語氣裡藏著隱含的期待。
聽到靳餘生耳朵裡, 寂靜無聲的場景, 心頭有驚雷落地。
像是被拆穿了一個……他一直不想, 或者不敢承認的事實。
耳畔嘈雜喧囂, 兩個人的小空間裡保持著微妙的平靜。
許久, 他輕聲問:“如果不承認,你會不開心嗎?”
“當然會啊!”
他的問句像把八十米大刀,把沈稚子心裡最後一點兒希望也捅得支離破碎。
“你不喜歡我嗎?”她的小玻璃心碎成了渣,難過地移開視線, 下巴埋進膝蓋,聲音聽著像是要哭起來, “不喜歡我, 為什麼要替我做那麼多事?不知道我們青春期的少女, 都想得多嗎?”
——不喜歡嗎?
靳餘生背脊筆直, 十指緊緊扣在在購物車把手上,暴出手背上青色的血管。他看著她沮喪地團成一團, 像只吸附在購物車上的毛球,很有股衝動,想碰一碰她。
可手在半空懸起, 遲疑片刻, 又飛快地收回來。
靳餘生心裡掙扎又矛盾。
他最近精神狀態不好,高枕不得安眠, 好不容易入睡, 也總是在夢見過去。
夢裡更早一些時候, 夏天蟬鳴柳綠,周有恆的小院濃廕庇日,沈稚子穿一件無袖的小白裙子,邁著小短腿從水榭長廊的這一頭跑到那一頭,懷中抱著一小盒玉珠,嘩啦嘩啦響。
珠子是何見月給的,來自一條不小心被她弄斷了的珠玉手鍊。七歲的生日之前,沈稚子對它一見傾心,央求了師母許多遍,才終於在她生日那一天,得到了這件於尋常小孩而言過於昂貴的禮物。
成色上乘的玉珠,細膩如同羊脂,好像少女凝白的膚色。嬌滴滴的小女孩,連手中的玩物都比尋常人要矜貴。
他以為她真的喜歡它。
可算起來也沒過多久,好像不過是盛夏一場雷陣雨的功夫,那盒珠子被她放在窗臺,就再也沒有拿起來過。
她的注意力被被更漂亮的東西吸引走,之前的玩具,自然也就不重要了。
往往夢境停在這裡,就會醒過來。
像是陷入魔怔,他在寒冬臘月裡睜開眼,驚醒時仍舊大汗淋漓。窗下月光破碎,也像一把插在心上的匕。
午夜夢迴,他反反覆覆,想過許多遍。
也許她未曾得到時所表現出的喜愛,是真的;得到之後不再上心的敷衍,也是真的。
他自欺欺人,掩耳盜鈴,一邊想要做一盒她得不到的珠子,一邊又在心裡絕望地想,他其實遠不如那盒珠子。
羊脂白玉尚且能靠外貌得她青睞,而他渾身上下一無是處,卻又要命地貪戀這點兒她從指縫裡漏出來的甜。
時間久了連他都快要忘記。
他其實從始至終,一無所有。
***
短短几分鐘,沈稚子煎熬得彷彿過去了一輩子。
開口之前,她幾乎篤定了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性,他會承認喜歡她。因為他表現得太明顯,到處露馬腳,一點兒都藏不住。
可他始終不置一語,一言不發。
而她背對著他,甚至看不見他的表情。
最後一點耐心也跟著虛無縹緲的希望,一起被消耗掉。
沈稚子喪喪地趴在購物車上,許久,悶聲問:“你為什麼不理我?”
“我在想……”靳餘生頓了頓,指節微動,“給你買多少糖,才能減削你的不開心。”
他垂下眼,抱起一大捆棉花糖,鬆開扶手,將購物車轉了個方向。
扶手抵住青灰色的牆面,靳餘生繞到前面,單膝在她面前蹲下。沈稚子坐在購物車裡,半張臉埋進圍巾,黑白分明的眼睛跟著他上下移動,瞳中流光閃爍,充滿委屈的嫌棄。
他在做一件從沒有做過的事,有些茫然有些無措,獻花似的,把糖捧到她眼前。
“能不能別老玩這種小孩子的玩意兒!你把貨架買下來都沒用的!”外物撫慰不了她,沈稚子生氣地打掉他手裡的糖,眼眶發紅,“你這個騙子!”
包裝袋被她的動作帶著晃了一下,堅硬的稜角從面前劃過。靳餘生躲閃不及,眼睛下方迅速出現一道細細的血痕。
她明顯一愣,立刻手忙腳亂地要去包裡掏紙帕:“對不起,我不是故意……”
說著,就要伸手去碰。
指尖碰上臉頰的上一秒,靳餘生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