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還有的收拾。只是,不一時,魏金聲音自隔間傳來,“二弟妹,你力氣大,過來幫我搬下箱子。”
魏銀正在做一件旗袍,繃著繡棚繡花邊,聞言回一句,“大姐,你還要把咱們老魏家的箱子搬老趙家去啊。”
“這不是東西多嘛,用箱子好盛放,也齊整。過了年,我再帶回來。”魏金又尖著嗓子喊,“二弟妹,過來幫我抬一下啊。”
陳萱只得放下手裡的鞋底子,過去幫魏金抬箱子。隔間屋裡給魏金翻騰的似剛經過土匪,魏金空著手,站在一畔一指那挨牆邊放的一隻漆黑木箱,戴著金戒子的肥圓指尖在空中劃了條線,指向外間,“搬外頭去。”
陳萱在鄉下做慣農活的,要說搬,她搬的動。只是,看魏金這甩手掌櫃的樣,她卻不願意搬了。陳萱也不說話,俯下身做勢抬了兩下,只做抬不動的模樣,便撒了手,“這箱子忒沉,哪裡抬得動。不如等阿年哥回來,讓他給大姐抬吧。”
魏金隨手一撥拉陳萱,不悅寫在臉上,“不說你在家連牛車都會使,力氣大的很麼,這就抬不動了,可真是個嬌小姐。”
魏銀在老太太屋裡搭話,“你不嬌你自己個兒抬,幹嘛使喚二嫂?”
魏金見妹妹竟偏幫陳萱,當下氣嚷起來,“你到底跟誰近啊?”
“我跟理的,誰有理我跟誰近。”魏銀哼一聲,手裡繡針往繡棚上一戳,朝隔間喊一句,“二嫂你出來吧,你是幫不上大姐的,她又不知你情。”
陳萱便出去了,魏金氣個半死,在屋裡跺腳罵,“死丫頭,胳膊肘往外拐。”
陳萱繼續回老太太屋裡納鞋底,魏銀與她說,“不必理大姐,她就那樣兒。”
陳萱一笑,真是百樣米養百樣人,同樣是一個爹媽的姐妹,魏金那樣刻薄,魏銀則事事公道。陳萱一直是既喜歡又羨慕魏銀,見魏銀這花邊快繡好了,道,“妹妹的針線可真好。”
“這是新流行的旗袍樣式,等我做好了,穿給二嫂看。”魏銀人生得美,手巧,亦會打扮,陳萱點頭,“那可好。”
魏老太太聞言卻是將嘴一撇,露出個不屑的模樣,“什麼旗袍不旗袍的,都是京里人瞎折騰,要我說,還是這大褂好看,穿得也舒坦。非得弄這麼件瘦巴巴的裹身上,緊不緊巴?腰掐的那麼細,裹的不難受?”魏家雖有錢,魏老太太卻是大褂的擁泵。陳萱聽說過,魏老太太也不是開始就隨魏老太爺在北京城過日子的,是後來魏家發了財,魏老太太在鄉下被土匪綁架了兩遭,自此嚇破膽,連忙攜家帶口的來了北京城。像魏老太太說的大褂,就是眼下陳萱身上穿的這種,穿大肥碩沒什麼樣式,長及膝下,然後,膝下露出裡頭的褲腿。這在鄉下,是女人們常穿的,不過,在北京城,都是有錢人家的下人老媽子這樣穿。
果然,魏銀就說了,“媽你看誰家還成天大褂來大褂去的,李掌櫃家的太太都是穿旗袍,咱們房東家太太、姨太太都是穿旗袍。你還成天叫我們穿大褂,土死了。二嫂,等我衣裳做好,你若覺著好,你也做這麼一身。外頭出門,都是穿旗袍才好。”
陳萱笑,“好啊。”
魏老太太瞥陳萱一眼,“你二嫂沒陪送衣料子,拿什麼做?”
陳萱立刻又悶頭不說話了,魏家給的聘銀不少,足有二十塊大洋,只是,嬸子一直與她說家裡不容易,況嫁妝又是叔嬸為她置辦,至於置辦多少,只得多則多帶,少則少帶了。陳萱倒並不挑吃挑穿,不過,沒想到,她進門沒一個星期呢,老太太就把她的嫁妝摸透了。
魏銀隨口道,“嫁漢嫁漢,穿衣吃飯。二嫂既嫁到咱們魏家,以後做衣裳,難道沒二嫂一份兒?”
魏老太太是老派人,一聽小閨女連“嫁漢”的話都出來了,頓時氣得直起身子大罵,“你一黃花大閨女,什麼都敢說!都是跟外頭那些個瘋顛丫頭們學的!”
魏銀哼一聲,不說話了。
魏金挑簾子進來,倚著門框問,“娘,前兒那塊英國花呢子料呢?”
“幹嘛?我說給你爹留著做件大褂穿,那料子可好,聽說是羊絨的,又挺括又厚實。”魏老太太道。
“唉喲,我爹穿什麼呢料子衣裳啊,先前我拿過來的我們鋪子裡的湖綢難道不好,一樣厚實光滑,用那綢緞子給我爹紮紮實實的做兩身厚襖才實誠哪。”魏金笑著過去坐炕沿上,倚在老太太身邊搖老太太的胳膊,露出討好模樣,“娘,那花呢料子給我吧,我給你女婿做件新式大衣,年後穿著來給娘你磕頭拜年,也有光彩啊。”
魏老太太搖頭嘆道,“真是一個閨女三個賊,就知道從孃家搬東西,沒一回見你補貼孃家的。”
見老太太不反對,魏金自己就往老太太櫃子翻找了去,一面翻衣料子,一面說,“咱們家還用我貼補啊?倒是我婆家的鋪子,一日不如一日。我婆婆您還不知道,一門心思的偏著小叔子,弄得你女婿,吃不像個吃,穿不像個穿。”找到衣料子,魏金拍了拍,心下歡喜,笑的眼尾都飛揚起來,“娘,我就拿走了啊?”
“走吧走吧。”魏老太太擺擺手,魏金將衣料子往胳吱窩裡一夾,就往外走去,臨出門又朝李氏說了句,“對了,晚上我想吃羊肉餅,大嫂你下午別忘了去買些羊肉。”
李氏柔聲,“知道了。”
魏金便繼續去隔間收拾帶回婆家的行禮去了。
因魏金點菜,晚上便烙的羊肉餅,魏家的羊肉餅實誠,純羊肉大蔥餡,縱是兩輩子再看這餅,陳萱也覺著,怪奢侈的。
李氏孩子多,因是臘月,事情也多,別個不說,魏家男人的外衣是在裁縫鋪子做,女人孩子衣裳全都是女人自己做。李氏二子一女,這過年,總得一人一身新衣才是。待李氏把羊肉買回來,陳萱便主動攬了和麵、剁肉餡的活計,“我不會調餡,一會兒大嫂教我吧。”其實,這調餡,上輩子也是做慣的,只是怕李氏不好意思,陳萱才這樣說。
李氏心裡也覺著這個妯娌好相處,笑應,“好。”
晚飯時,陳萱並沒有吃羊肉餅,她心裡倒是很想吃,只是,她剛從鄉下過來,平日裡魏家的飯,她都覺著油大。上輩子頭一回吃羊肉餅,肚子不舒服了一宿,後來她才曉得,怕是她初來魏家,吃食不大相宜的緣故。故,今就吃的素餅,魏老太太見陳萱沒動肉餅,只拿著素餅啃,心下很是滿意,想著鄉下丫頭,就是節儉。
咬著油吱吱的羊肉餅,魏金就說了,“爹,我東西收拾好了,明兒個叫阿年送我回去吧。”
魏年最是與大姐不對付,當下道,“我一大攤子的事,過年鋪子裡忙的腳不沾地,你又不是新媳婦臉皮薄,回婆家還送什麼呀?自己個兒去衚衕口叫輛黃包車,帶著阿豐阿裕,坐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