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觸待發,太守早衝出來拼命擋在中間:“誤會呀,誤會!少莊主見笑了,我這就回府,等少莊主的人來。”一把將司馬康成的刀摁回去,太守一番生拖硬拽,生生把司馬康成拖開了;綠柳山莊的凌風等人也急忙過來向宋沅打圓場。
好不容易場面穩定下來,太守又說好大一通道歉的客套話,帶了司馬康成匆匆離去。片刻蝶音過來叫兩人,蝶笑衝薛默吐吐舌頭,推了她先進議事廳去。進去一看少莊主端一碗茶,臉上仍氣沖沖的。蝶音忍不住出言責備:“你呀你,毛病依舊不改,還帶著九師妹做這事……”
她說的自然是蝶笑了。蝶笑正要分辯,宋沅已恨聲說道:“我山莊弟子想在莊中做什麼都成,用不著外人多口!”
他動了真氣,一時沒人再敢發言,連蝶笑都收了嬉笑的神色。宋沅極力剋制,緩緩端茶喝了一口,可還是不解氣。哐的把茶碗猛然摜在地上,他咬牙切齒:“我定要把此事查個水落石出,讓司馬康成和宋湔一步一叩地進莊謝罪!”
茶碗在地上被摜得粉碎,更沒人敢說什麼,良久蝶音才低聲吩咐侍者進來打掃。宋沅捏著拳在案上砸了幾下,咬牙道:“此事我要親自去查,午後即到城中去找仵作。”
“我願隨師父去。”蝶笑當即接話:“城中仵作不堪使用,我會把那些物證遺留的線索都找出來。”
原來蝶笑還有驗屍辨跡的本事?薛默不禁對她刮目相看。宋沅點了點頭,他們當即安排下午行程。在旁邊一條條聽了,薛默忽然說:“師父,三師姐,我也要去。”
☆、13 驗痕
“你?”宋沅和蝶笑同時反問。接著蝶笑微微笑了:“九師妹,那不是耍處,怪髒的;待有其他好的,姐姐再帶了你去玩。”
“三姐姐,我並非去玩。”薛默胸有成竹:“我與師父一道遇著鬼蟲,親眼見過那鏡女什麼模樣,我與你們一同去查,更易找到線索。”
她能分解分析這個世界程式的資料來源,做來源檢測輕而易舉,只是她不能輕易暴露這個本事,否則怕是也被人認作妖怪。與宋沅他們同去正好把功勞都安在蝶笑身上,也不枉與蝶笑交好一場。仔細地上下打量了薛默一番,少莊主意味深長地笑了:“如此甚好,有小九相助必定很快就能水落石出。”
他們商議佈置停當,午後就出發了。蝶笑騎一匹黃驄馬,馬後跟著條黑毛細犬。這也是薛默自到綠柳山莊後第一次進城。仵作室在刑獄司附近,他們直奔那處去,太守是早吩咐好了,仵作頭子何九叔準備全了東西在裡面等著。
“師父,九師妹,死人的物件晦氣重,你們得先把這些穿戴上。”蝶笑開啟隨身小箱子,把兩套東西分別遞給薛默和宋沅。那是一塊青布巾和一套麂皮手套,上面都噴了藥水,嗅著芳鬱辛辣。進了仵作室,薛默明白為什麼要弄這麼一套裝備了:那房間是由牢獄改成的,陰森昏暗,只在房頂留扇小小天窗。屋子當中的長桌腿上積滿了陳年烏垢,不知道是多少具屍體留下來了。雖然是白晝春日,一進門就一股子陰寒之氣撲面而來。
這裡存過很多死人……
雜亂的資料資訊充斥房內,薛默戰慄地一下抓住了宋沅的手。少莊主一愣,隨即輕輕握住了她。薛默只覺一點熱氣從脖子後面升起一直彌散到耳根,她有心把那手甩掉,可又實在害怕,只好任宋沅牽著一齊坐到長桌邊上。
“三姑娘安,此次煩勞姑娘親自動手,實在是辛苦姑娘了。”何九叔是個六十多歲的老頭兒,佝僂著腰,頭頂禿了大半。他與蝶笑顯然早就相識合作過,一看他們進門就把物證箱子打開了。蝶笑輕輕點頭:“九叔安,今次還請九叔多加指點。”
他兩立即開始了工作。何九叔從箱中拿出三套巡夜人的衣服,一一指著說:“昨夜遇襲的分別是趙大、錢二和李三,他三個搭檔巡夜已有半年,幹起活來倒還算老實。這三人中趙大和錢二住城南,李三住城西。趙大年二十四,育有一子一女,家中娘子生下次子時沒了,之後一直未曾繼弦;錢二年三十五,育有三子,夫妻和睦;這李三呢因家貧一直未娶,如今已二十九歲了。”
老仵作簡潔地介紹著三個民夫的生平出身,又說道:“這三人出事時正巡至城南,沒有屍首留下,只餘衣服器具——和前幾次屍首失蹤案的情形是一樣的——李三的衣裳在中間,趙大的衣服在最前面,錢二的衣服在最後面。這三人中,李三和趙大的刀還在鞘中,錢二的刀已出鞘。”
“請問九叔。”一直靜靜聽著的蝶笑說話了:“這三人的衣物是背部著地還是腹部著地?”
“李三和趙大的衣物是腹部著地,錢二的是背部著地。”
蝶笑點點頭:“也就是說李三、趙大是背後遇襲,他們當時就倒了下去,根本沒有拔刀。而錢二——”
她把錢二的衣服輕輕攤開,仔細檢查了一遍:“看,他衣服裡前襟後背都縫著一塊牛皮,而李三趙大衣服裡都是沒有的。”
“沒錯。”何九叔點了點頭:“錢二有妻室,這想來是他娘子額外給他縫的,巡夜民丁的衣裳裡本沒有這個。”
那兩面牛皮的針腳細膩,錢二的衣裳也比趙大、李三的衣物乾淨許多,薛默不由心下黯然:那錢二的娘子擔心夫郎夜巡的安危,特意在衣物裡縫上皮張增強防禦,可惜還是護不得郎君平安;太守說此事已被封鎖,等她知道自己夫婿已不在世,該是怎樣的傷心欲絕?而那趙大的一兒一女本已沒了母親,如今父親再死於非命,今後該由何人照料?
她在暗自神傷,工作狀態的蝶笑比她可冷靜得多:“那趙大李三前撲、倒在前面,錢二後撲、倒在後面且拔了刀,可知當時應是其餘兩人倒下後錢二看到了襲擊的人,當即拔刀向那人而去——那會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老仵作沉默著,太守早吩咐下來驗痕一事由綠柳山莊處理,他絕不會多說一句、給自己惹無謂的麻煩。
“那必然是個在錢二看來能輕易制服的人。”少莊主在一旁接話:“那人先襲擊了趙大李三,錢二一回頭髮現了他,才拔刀向他走去。”
“這死的三個可都是精壯漢子。”蝶笑沉吟。
“因此那襲擊者才從身後動手;那人應是同時向這三人發動攻擊,錢二靠牛皮擋了一次。”少莊主指向錢二衣物上的皮張:“能被一張牛皮擋下來的,想必也不是什麼厲害兵器;那偷襲的必不是讓錢二一看就害怕的壯年人,更可能是老人、女人、或孩子。”
會驅使妖魔的老人、女人、或孩子嗎?何九叔利索地翻過錢二衣物,可兩片牛皮上都沒有兵器留下的痕跡。薛默低聲說道:“在另兩件衣服的背後找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