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心眼裡牴觸,慢慢在心裡形成了恐懼,潛意識裡就害怕叫人,看見人就想繞著走,不願與人交流。
網上說這叫社恐。
工作之後,他遇到了一個不一樣的人,肖瑜。
她從不會像別人那樣在背後說他孤僻陰鬱。她總是鼓勵他,也經常幫助他。
她像一朵太陽花,明豔而燦爛。讓他深刻地理解到,人與人之間不該是冷漠的。
他被人刁難的時候她維護他。他被同事孤立的時候,也是她帶著他走進人群。
她烤的餅乾特別好吃,他口袋裡現在都還有幾塊。
他最喜歡她做的蔓越莓曲奇,奶油的甜與果味的酸混合在一起,是他從來沒體驗過的美妙滋味。
正當他打算敞開心扉,擁抱這個世界的時候,她死了,死於這人世間的不公和冷漠。
她站在天台上,下面是起鬨的人群,她本來都已經被上面的小保安勸住了,偏偏有人不讓她活。
當時他就在人群裡,他想要跑上天台的時候,回頭看見一群醜陋的靈魂。
“跳啊,都等這麼久了,不會不跳了吧。”
“聽說是跟人瞎搞,被丈夫捉姦在床了,沒臉活了。”
“真夠賤的。”
“怎麼還不跳,這還準備回家煮魚湯呢。”
……
他再也抬不起腳步,喉嚨裡發不出一點聲音,這個世界並不美好,這個世界並不像她一直告訴的那樣,充滿愛與希望。
他站在原地,似乎被摁了暫停鍵,身體卻越來越冷,像是被凍住了。
終於,他聽見一聲巨響,地上像是開滿了血色的花,徹骨的寒意從那片鮮紅中飄來。
他死死盯帶頭起鬨和直播的那群人。
他不可能殺了全世界給她陪葬,但總該有人為此付出代價,不然他的仇恨該如何安放。
他殺死了周通,又讓吳聽經歷了一遍肖瑜的痛楚,所以吳聽自殺了。
看吧,冷漠的人間果然不值得留戀。
一陣冷風吹來,夜裡的南泉市比白天要冷得多,喬江起身,他餓極了,他要出去找點吃的。
他知道警察到處在找他,出去意味著危險,但他還有兩個人要殺,他不能就這樣先餓死。
他拿出來一枚硬幣,正面就先殺肖瑜的家暴出軌丈夫孫尋海,反面就先殺性騷擾的財務總監劉金傑。
他丟擲硬幣,卻沒接住,硬幣滾到了地上,轉了幾圈,既不是正面也不是反面,而是挨著一塊小石子豎起來了。
他彎腰撿起來,瞥見地上的一張報紙,上面是一則新聞報道。
《為救天橋輕生女孩,司機自發排成一排》
喬江撿起來,坐在路邊的長椅上,一個字一個字地讀完。
最後,他將報紙放在椅子邊上,自己躺在椅背上,抬頭看了眼路燈,他又想起了肖瑜。
路燈燈光泛著幽橙色的光,那燈光是暖的。
喬江拿出手機,摁了開機鍵。
他知道警察已經把他的手機號碼監控起來了,只要他開機通話,就極有可能會被追蹤到。但他不在乎。
他將報紙上的這則報道拍了下來,開啟QQ,發給了肖瑜。
只是對方的頭像是灰色的,永遠也不會亮起來了。
這時,手機震動了一下,有電話進來,是個陌生來電。
喬江接通。
“您好,請問是喬先生嗎,您在我校報名的成人教育,財務會計專業,資料已經稽核透過,請您在六月一日之前,持本人有效證件來校核對簽字。”
“喬先生,您在聽嗎?”
“喂?”
喬江握著手機,微微笑了一下:“好,我會去。”說完掛了電話。
這是月初的時候,肖瑜幫他報的名,她已經幫他規劃好了,先讀個成教,然後考中級會計師,之後是註冊會計師。
喬江拿起邊上的報紙,從椅子上站起來。因為飢餓,身體發虛,險些沒站穩,路過的一個阿姨扶了他一把。
“小夥子,沒事吧,需要幫你叫救護車嗎?”
喬江將自己的胳膊收回來,眼神閃躲著,搖了下頭,沒說話。
阿姨手裡拎著一個白色的袋子,裡面裝滿了紙錢。她從另外 一個超市購物袋裡拿出來一瓶礦泉水遞了過來。
喬江渴極了,接過水,坐在長椅上擰開,一口氣喝掉大半瓶。
阿姨坐在旁邊,裝著紙錢的袋子沒系嚴實,兩張元寶紙錢從袋子裡飄了出來,落在喬江腳上。
他彎腰撿起來,遞給阿姨,一直沒說話。
阿姨將紙錢收好,看著喬江說道:“我兒子跟你一樣大,他要是還活著就好了。”
喬江沒說話,阿姨抹了下眼淚,聲音帶著點哽咽:“幹什麼不好,非要玩直播,做那個什麼網紅明星夢,最後可好,把自己給玩死了。”
喬江一怔,他眼前浮現出吳聽閉上眼睛撞向貨車車廂的那一幕。瞬間迸發出來的鮮紅,將整個車廂染紅了。他告別了這人間冷漠,同時也失去了愛與溫情。
阿姨拎起紙錢,站起來,將另外一袋裝滿食物和水的超市購物袋留了下來:“小夥子,離家出走可不是什麼好玩的,趕緊回家吧,好好活著。”
說完拎著一包紙錢走了。
過了很久,喬江終於站起來,拿著那張報紙,朝市局的方向走去。
……
紀堯接到喬江死亡的訊息,即刻帶人去了現場。
一個老舊偏僻的小巷子,監控早已經被人破壞掉了。
紀堯走在最前面,趙靖靖張祥等人跟在後面,再後面是韓惜和朱涵以及痕跡勘測的人。
現場已經被保護起來了,周圍不少看熱鬧的人,紀堯推開人群,掀起警戒線,走了進去。
喬江躺在青石地磚上,周身沒有一絲血跡,他臉色呈現青灰色,嘴唇發白。
韓惜蹲下來,開啟工具箱,開始工作。
“死者死亡原因,失血過多。手腕靜脈血管有一處針扎痕跡。死亡時間為昨夜十一點到今天凌晨一點之間。屍體沒有被移動過的痕跡,此處是第一案發現場。”
紀堯看著韓惜,點了下頭:“辛苦了。”
失血過多,現場卻又一滴血都沒有,結合手腕靜脈的針痕,八成是被兇手放幹了血。
警戒線外面的人七嘴八舌地議論著:“難道是吸血鬼殺的人?”
“領導,這人不會真是吸血鬼殺的吧?”
被錯認成領導的趙靖靖無奈地看了人群一眼,他轉身回到紀堯身旁,繼續勘測現場。
韓惜在喬江手心裡發現一張卡片,上面寫著字。她用鑷子小心收到透明證物袋裡遞給紀堯。
這張卡片只有名片大小,白色的底,紅色的字,清秀飄逸的瘦金字型,電腦打,非手寫。
紀堯小聲念道:“有些邂逅是美好的,而有些則是罪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