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會盼著濤石,自然也會盼著他回來,那這半年裡,總會記掛他。
馬隊絕塵而去,漸漸的變作黑點。賀衛玠帶著琳琅回到馬車邊,好奇問道:“他剛才跟你說什麼?”
“他說……”琳琅鑽進車裡,回身對著賀衛玠燦爛一笑,“我不告訴你。”
那個賭約算是個秘密,就像,在停雲居的那個偷吻一樣。
難免就有點偷著樂,再想起徐湘說廣安郡主託她給徐朗送了一幅畫時,心裡竟會覺得有些介意。果然那天徐湘的猜測沒錯,廣安郡主還真是看上了徐朗,那幅圖應該就是裴明溪所畫的《春花馬球圖》吧?
可憐廣安郡主只顧著送畫,哪裡知道徐朗早就看了裴明溪的不少畫作,對裴明溪的行筆風格頗為了解。那幅圖落在徐朗眼裡,恐怕一眼就能看出是出自誰的手筆,真是枉費廣安郡主一片心機呀……
雖然覺得不太厚道,琳琅還是有點幸災樂禍。這件事也不必戳穿,徐朗要等半年後才會回來,那時裴明溪已經進了畫院,廣安郡主恐怕後悔都來不及了。
離別的心情被沖淡了不少,一路賞著道邊春景,琳琅甚至哼起了小調。
因徐賀兩家定了親,琳琅的婚事早早就有了著落,秦氏自然也不必再去參加各種名目的宴會來相看未來的女婿,倒是輕省不少。既已有了人家,她多少也會限制琳琅,讓她少參加那麼名目繁多的宴會,免得不小心沾了是非,反而麻煩。
琳琅樂得不去應付那些貴婦們,徐湘走後京城就只剩裴明溪跟她最好,三五不時的一起去個書館,或是纏著賀衛玠去丹稜街上走一趟,且每月還有六天花在天麟峰的溫泉上,日子竟是意外的充實。
五月的時候得到訊息,裴明溪如願進了畫院,能跟著皇家御用的畫師們學藝了!這訊息令琳琅大為振奮。不過裴明溪入畫院後就忙碌了許多,琳琅這頭又有秦氏加的許多功課,倒是很難見面了。
夏天悄然無聲的過去,琳琅個頭長了不少,在秦氏的嚴厲教導下,漸漸的也將貪玩的性子收了許多。七月的時候賀瑾瑜嫁往江南,賀璇璣那裡也傳出訊息——嫁入莊家將近一年之後,賀璇璣懷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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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璇璣有孕的事情讓琳琅很振奮。像衍國公府那樣的人家,最重視的恐怕就是子嗣,瞧莊夫人不像是刻薄刁鑽故意為難人的,賀璇璣如今有了身子,往後應該能輕省許多。
因廣安郡主還沒定下人家,府裡另一位十四歲的姑娘也待字閨中,所以今年衍國公府的宴會格外頻繁,到後面中秋、重陽,恐怕更多。賀璇璣這會兒懷孕,算是躲過一劫。
女兒有孕,大夫人自然要過去探望的,琳琅掛念賀璇璣,秦氏便允她同行。堂姐有孕,琳琅自然也要備點禮物以表心意的,尋常所用的釵簪等物賀璇璣並不稀罕,總要送點旁人不會用到的才好。心念一轉,次日琳琅便帶著錦繡上街去了。
城西雙安寺後頭有條紙筆巷,裡面賣的多是字畫紙筆、硯臺古墨,還有幾家書肆,是琳琅常去的地方。
馬車停在街角的一座閣樓前,琳琅帶著錦繡和楊媽媽甫一進門,那掌櫃的便瞧見了,含笑走過來道:“賀小姑娘來啦,今兒想找點什麼書?”這掌櫃年近六十,雖然瞧著不起眼,卻是從翰林院出來的,後來因不喜官場傾軋辭了官,閒來無事開了這家書肆,裡面的書可都是上品。
雖然是科舉出生,不過他採選書籍時不止限在四書五經,時興的話本筆記、野史雜書、詩集文萃,應有盡有,且都經他慧眼挑選,內容極好。
琳琅瞧著一排排的架上已經上了新書,笑逐顏開,問候道:“武伯伯好呀。”同為文人,這掌櫃的跟賀文湛也有交情。
武掌櫃知道她的喜好,引著琳琅向內走,“裡面有最新的話本,來瞧瞧。”
“武伯伯最近寫什麼故事沒有?”
“正寫呢,刊刻後就給你送一份。”武掌櫃樂呵呵的。裡面確實新上了許多書,琳琅經武掌櫃推薦,拿了幾套話本和詩集,一份送給賀璇璣解悶,另一份留著自己看。
既然來了紙筆巷,自然不能只選幾套書就回去,琳琅出了書肆,往左拐進了筆墨鋪。挨個逛過去,想著上回弄壞了賀文湛的一套狼毫筆,怎麼的都該送一套,正挑著呢,後面錦繡卻忽然道:“裴姑娘好。”
琳琅和錦繡相處多年,早有默契,聽得她聲音乾巴巴的,便知是裴明嵐。
轉過身去,果然裴明嵐一襲織金撒花百褶裙,正瞧著她。身後小丫鬟手裡拿著鎮紙筆架等物,端方大氣,想必是給裴御史買的。
兩個人上回見面差點掐起來,這會子也好不到哪兒去,裴明嵐臉上隱然怒氣,一看琳琅在挑毛筆,正巧旁邊的架上是作畫的顏料,登時陰陽怪氣的道:“賀姑娘這是在給裴明溪挑筆墨嗎?她那兒可不缺這個。”
琳琅笑著不答,只問道:“裴姑娘也來看文房?看這鎮紙,是給御史大人買的吧?”
裴明嵐哼了一聲,“爹把最心愛的一套筆墨給了裴明溪,他那裡缺了東西,我自然該補上。比不得有些人,只會吃裡扒外,絲毫不會體貼人。”
“吃裡扒外?”琳琅的臉色有些不好,“裴姑娘這話怎麼聽不懂。”
“不用你聽懂。”裴明嵐氣哼哼的,“以為攀上廣安郡主的高枝兒就成鳳凰了?哼,總有一天她會被畫院踢出來,到時候看她還有臉出門。”被皇帝親口御賜進畫院習藝,哪怕裴明溪的出身並不光彩,這份榮耀也讓許多人豔羨。廣安郡主更是由此博得善識賢才的美名,心情一好就送了份小禮物給裴明溪,將裴明嵐氣得夠嗆。
平日裡瞧不上眼的妹妹陡然成了榮耀,裴明嵐心裡那股酸味兒經久不散。琳琅曉得她的心思,微微笑道:“裴姑娘神通廣大,竟然還能把明溪從畫院踢出來,我拭目以待。”
裴明嵐冷哼道:“她不過是靠著廣安郡主才能進去,等她被厭棄,哼,還不都系在廣安郡主身上。”彷彿已經看到了裴明溪被踢出去的結局,她的臉上竟浮起笑意,“成也蕭何,敗也蕭何,她讀書少,不懂。”
系在廣安郡主身上?琳琅不敢苟同。若非裴明溪有真才實學,單憑廣安郡主幾句話,皇帝就能允她進畫院?那也未免太容易了!
眼見得跟裴明嵐爭辯只是徒勞,琳琅便衝她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