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老太爺的脾性,要麼聽人勸解退一步,要麼就允了他的請求分家,大有箭在弦上之勢。
若果真如此,琳琅倒不得不佩服二夫人了,能將賀文濤拿捏得如此言聽計從,也算是個本事了!
安靜了半晌,外面傳來老太爺冰寒低沉的聲音,“那就搬出去!”旁邊賀文瀚等人勸了幾句,奈何那一對父子都死拗,老夫人說話已然沒了半點用處,大夫人對此更是無可置喙,況且府裡大事全都是賀老太爺說了算,他執意如此,那就是沒有迴旋的餘地了。
一場家宴不歡而散,琳琅跟著賀文湛和秦氏回到蘭陵院的時候,手心裡還捏著把汗。
剛才宴散時那陣勢實在是嚇人,就連大夫人都如履薄冰,她們一眾小輩更是連呼吸都恨不得屏住。琳琅還記得離開時老夫人那張慘白的臉,她大概不會料到,費心尋來了一個崔鶯,引出了卻是這樣的結果。更不會料到,苦心巴力偏疼著的二房,到頭來會給她這樣的答案。
24. 各得其所
第二天一早往慶遠堂去問安,就聽老夫人患病臥床了,幾個人往內室去瞧,便見她闔目沉睡,臉色奇差。兒媳、孫媳和孫女圍進去探望,因怕打攪她歇息,早早就退出去了。
大夫人安排人伺候在側,她和秦氏不敢怠慢,叫幾個姑娘先回去,她倆帶著孫媳婦們守在旁邊。
琳琅跟著賀璇璣往清秋院去,因賀璇璣八月裡出嫁,姐妹倆在一起的時日也不多了,這會兒格外親密,能多黏會兒自然要多黏著。
遠遠的瞧見賀衛琨自迴廊走過,琳琅道:“大姐姐,咱們……真的要分家了?”雖說對二房懷有恨意,但琳琅當初打算的是借老太爺的手責罰二房,讓二夫人鬧騰不起來,好教秦氏和江氏順利誕下胎兒,誰知峰迴路轉,二房竟提出了分家的請求,卻是她始料未及。
賀璇璣罕見的嘆了口氣道:“昨晚父親整宿沒睡,今早就往老太爺的書房去了,想必是去商議這事兒。四叔也去了吧?”
“一早就去了。”琳琅咬了咬唇,“昨晚二伯說的突然,老太爺肯定是氣壞了才答應的。”父親尚在,兒孫卻提出要分家,這在詩書禮儀的賀家來說,實在是件丟人的事。
“二夫人早就有這個心了。”賀璇璣倒是看得開,“搬出府去她就當家做主,正好有這個由頭,何樂而不為呢。”
姐妹倆比旁人親近,議論起這些時也不太遮掩,琳琅到底不敢苟同,“她是自在了,老太爺和大伯他們怎麼辦呢。”這一分家,京城多少雙眼睛都得盯過來,誰知道會生出怎樣的閒話?家裡人走出去,若真有人拿這個來嘲笑,臉上畢竟不好看。
可這樣的大家庭,若是齊心協力倒也罷了,最怕的就是兄弟間離心離德。賀老太爺畢竟是個讀書清貴之人,眼睛裡揉不了大沙粒,與其各懷鬼胎的拘在一處,倒還真不如一別兩寬,各生歡喜。
這些事情她倆曉得,老太爺他們自然更透徹。雖然鬧到了這步田地,畢竟父子親情尚在,又不是反目成仇不相往來,二老爺酒後清醒,早晨便跪著跟老太爺請了罪。不過休妻的事情上都不肯退讓半步,二房還是得搬出去。
賀府外隔著葫蘆巷是個三進的大院子,原來住的是工部侍郎,正巧兩月前外任兗州舉家搬遷,就將那院子空了出來。賀家出了筆銀子買下宅院,不過兩三天的功夫就拾掇出來,二老爺便帶著一家幾口搬了出去。
這一搬,除了日用起居之物可以隨身帶出去外,傢俱僕從樣樣都要添置。二老爺官位不高俸祿有限,二夫人出嫁時家道敗落嫁妝也不多,拖家帶口的搬過去,老太爺也不忍心叫兒孫們受苦的。
所幸大房和四房底子豐厚,三老爺又極有氣性,已在南邊置了不薄的產業,幾個人一商量,便將賀家在京裡的幾處產業劃到了二房名下。
這麼清清楚楚的劃開,倒叫二老爺有些慚愧惆悵,雖說都是親兄弟,住在一處和分居的差別卻不小。賀文濤自己沒什麼大本事,平時靠著大老爺幫襯,又憑著賀文湛的名氣混到文人的圈子裡去,在賀府做他的富貴閒人,這一分開,兄弟間到底生了隔閡,往後如何還不好說。
不過二夫人可不在乎這些,一摞摞的賬本送到跟前,簡直喜得她手舞足蹈。以前她雖有老夫人疼愛,但有能幹的大夫人壓著,總是束手束腳不自在,這回由自己管起家業田產,只覺前途陡然光明起來。
出了賀府,老太爺等閒也不會過問內事了,二夫人當即解了賀瑾瑜的禁足,允她等風頭過去便自由出入。
見著瞭如花似玉的女兒,二夫人後知後覺的想起來了,賀瑾瑜的婚事還沒定呢!之前她是賀府的千金,仗著賀知秋和賀文瀚的身份,尋常跟著大夫人出去拜訪會客,也算有點地位身家,如今脫離了賀府,似乎不再那麼便宜了?
不過這麼點問題進不到二夫人心裡去,依舊高高興興的清點家產去了。
賀府裡因為老夫人病著,老太爺的身子骨也欠佳,加之二房搬出去後院子要清理,倒是一團忙碌。
秦氏在婆母跟前伺候了半晌,回到蘭陵院的時候也有些累了,就歪在芭蕉下乘涼。
賀文湛去了衙署,這會兒院裡就她和琳琅孃兒兩個。琳琅在最初的感慨過後,這會兒也高興起來,貓兒一樣貼在秦氏身邊,絮絮的問著,“老夫人的病還沒好麼?我瞧慶遠堂裡滿滿的都是湯藥味兒,怎麼不見半點起色?”
“她那是心病,哪是湯藥能治好的。”秦氏難得的說起閒話,“昨兒聽了件事情,倒是好笑得很。二房提出分家時把老夫人氣得不輕,可前兒你二伯母往慶遠堂走了一趟,你猜怎麼著?老太太竟拿了好些體己給她,說是貼補家用。”
“老太爺不是已經劃了好些田產過去麼,還需要貼補?”
“你二伯母嘴皮子厲害,這些年哄得老夫人高興,前兒也不知道是灌了什麼迷魂湯,老夫人便樂呵呵的給了。結果昨天回過味兒來,又心疼得不行,這不病勢又沉重了。”
琳琅聽了噗嗤一笑,覺得這對姑侄可真是有趣。
秦氏拿這當個笑話說了,笑過之後便也不再提。她倒是不在乎什麼田產體己,說起身家來,整個賀府裡最有錢的女眷恐怕就是她了。
江南富庶天下皆知,秦家在江南延綿數代,幾任高官下來,到了琳琅外祖頭上,掌管著一方政事,加上數代積累,富貴權勢逼人。秦氏陪嫁的田產鋪子若換成銀錢,可比大夫人豐厚得多了,不過是沒有侯門出身尊貴,背後勢力也不似大夫人那般盤根錯節罷了。
孃兒兩個在芭蕉下消磨了整個後晌,琳琅先前從書館借來的書都已看完,次日同大夫人說了一聲,便在楊媽媽和錦繡的陪同下往書館去了。
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