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這樣說,阿殷總算是放心了許多,於是舉起茶杯,認真道:“未料高將軍有此見識,是我從前錯看了。”
“錯看的豈止這點。陶殷,興許你覺得我是貪圖美色,手段卑劣,但我高元驍確實愛慕你,從前是,如今更是。”
“高將軍。”阿殷見他舊話重提,有些頭疼,直言拒絕,“承蒙抬愛,但我並無此意。”
高元驍笑了笑,卻還只當她是姑娘家害羞,又因前世之事芥蒂,便道:“假以時日,你總會看到我的真心。”
“那也無用。即便三載五載,十年八年,我對高將軍無意,就是真的無意。”
她拒絕得太乾脆,神情也太嚴肅,高元驍面上笑容微收。
阿殷今日雖是女子裝扮,見到高元驍時,卻還是下意識的以侍衛身份見禮。事情既已說完,她也無需多留,拱手道了聲告辭,便先離去。
外頭如意不知其中底細,雖然被阿殷說過不許受高元驍的東西,然而在她看來,高元驍是相府嫡子,能在皇上跟前露臉的右衛軍將領,加之生得器宇軒昂,雖不及自家郡馬爺和定王殿下,卻也是京城中難尋的了。自家姑娘這般美貌性情,身手又出眾,除了他,還真沒人能配得上。最難得的是高將軍有真心,送藥看望無微不至,上哪找這麼貼心的男人。
見阿殷出門,如意稍有期待,因為阿殷走得疾,小跑了幾步才跟上,“姑娘,就這麼走了?”
“不然呢。”阿殷不欲多留,迅速下了樓梯走出店門。
如意快步跟上去,湊在她耳邊低聲道:“恕奴婢僭越,姑娘今年都十六了,總該議婚事。難道高將軍不好嗎?”
這妮子!阿殷失笑,到了街面上也不急著離開了,扭身捏住如意的臉蛋,“你倒操心起這個來了?藏了什麼小心思呀,快給我坦白。”即便年齡相近,阿殷身材更高,在外歷練得行事明練,而如意卻又性情柔和可愛,這般捏臉笑語,反而水到渠成。
如意急了,紅著個臉,“我是為姑娘著想,哪有什麼小心思!”
不遠處的巷口,定王跟常荀因與人有約,正要來眉州館裡,見阿殷恰好在門口,倒是稍覺詫異。
他倆行至跟前,阿殷也發現了,忙上前行禮,“拜見殿下、常司馬。”
她今日是久違的女兒家裝扮,且因為是年節的頭一日,打扮得格外用心。髮間是平常少用的金釵,鑲嵌了兩粒紅寶石,在漆黑的髮髻中格外好看,鬢邊有兩串珍珠,並不算長,隨著動作微晃,顯得俏皮卻又不覺累贅。如畫的眉目也稍作修飾,面上抹了些許脂粉,更見姣白柔膩,襯得雙唇都格外紅潤柔軟。底下是交領錦衣,領口微微豎起,繡了兩支初綻的海棠,往下則是象牙色的襦裙,因為腰高腿長,格外修長輕盈。
衣衫之外,則是件銀紅灑金披風,那是陶靖特地給她挑的,阿殷今日自然要穿著。
豔豔春光下,街市間人流穿梭,她修長的身姿站在那裡,習武之後獨有的挺拔昂揚姿態十分奪目。
定王看著她,頭一回發現這金釵寶石原來也不盡是俗豔之物,用在對的人身上,竟更能襯得她出彩奪目。昨夜的陌生孤獨在一宿沉夢後消失無蹤,定王詫異於自己對這個姑娘的上心,此時路遇,卻又不知說些什麼,只點了點頭。
倒是常荀挑眉笑道:“陶侍衛換回姑娘裝扮,風采立時不同。一道進這眉州館嗎?”
“卑職只是閒逛路過,殿下、常司馬,請。”阿殷側身,給他們讓路。
常荀並不戀棧,笑了笑就走。定王經過她身邊時腳步微駐,卻也沒說什麼——總歸過了初五她會來定王府裡,屆時有了官職成了他府上的人,還怕沒有良機?
他不甚在意的同常荀進了眉州館,迎面見高元驍獨自緩步下樓,心中卻是一動。
*
十五歲的少女成了十六歲,擱在別的人家,便是要認真論起婚事了——京城裡成婚早的,十五歲就能嫁作人婦,晚的也是十八歲出閣,阿殷若不想做個老姑娘,算起來也就只有兩年的時間。
陶靖因為別有打算,暫時不曾提及此事,倒是臨陽郡主不知是哪裡起了熱心,那日竟跟陶靖提起阿殷的婚事。
以她素日對阿殷的態度,這自是黃鼠狼拜年,沒安好心的。
陶靖當時便明確的攬了過來,說阿殷不同於旁的姑娘,在京城中尋親恐怕不便,他打算在西洲尋個同僚之子,定下親事。
臨陽郡主聞之不悅,當時也不曾多說什麼。
到得初四那日,在兩場盛大的宴請過後,臨陽郡主歇了一天,只請了相交最親近的代王妃和壽安公主過來。
代王妃是懷恩侯府姜嗸之女,因為家中姐妹不多,跟堂妹姜玉嬛的交情向來不錯,這日便也請了她來赴宴。
這是臨陽郡主所設的小宴,倒也不算多隆重,加之今日陶靖在外與同僚有應酬,帶走了陶秉蘭,府中也就只剩下臨陽郡主和阿殷了。臨陽郡主破天荒的竟叫了阿殷過去陪宴,說姜玉嬛這幾日心緒不佳,她也算是個表姐妹了,該當好生陪伴,哄她高興才好。
阿殷固然不欲當這個表姐妹,卻也沒什麼理由推拒,過去拜見過壽安公主和代王妃,對著姜玉嬛,卻也沒多少話說。
兩個人上次相見還是在鳳翔的街頭,姜玉嬛告訴她陶靖入獄的事,兩人便匆匆離別。之後阿殷在定王處當差,姜玳既已跟定王撕破臉皮,也沒再把姜玉嬛往定王跟前送,直至後來姜玳在西洲的府邸被查封,據說姜玉嬛因為捲入其中,被人單獨照看了兩天,後來便跟著高元驍等人回京了。
而今相見,姜玉嬛竟比前次清減了許多,從前那股傲慢隱藏些許,見到陶殷,只有淡漠。
阿殷原以為姜玉嬛會因姜玳的事而遷怒,跟從前一樣刻意挑刺找茬,沒見什麼動靜,反覺意外。
倒是尊貴端方的代王妃開口了。她生得美貌,有皇家諸般華貴衣飾裝點,尤覺雍容。她高居坐上,下巴微微抬著,只拿眼角打量阿殷,“你便是定王身邊那個侍衛了?”
“回王妃,是我。”
代王妃笑了下,收了目光不再看阿殷,只扭頭對壽安公主笑道:“世上竟有這般自甘輕賤之人!”說罷,彷彿是遇見了極好笑的事情,竟自咯咯笑出聲來。
阿殷不由生惱。
這應該就是臨陽郡主的目的,前些日子從陶靖那裡受了氣沒辦法撒,如今便特特把她拉來,給兩位更尊貴的人嘲笑。
可是,她們憑什麼嘲笑?
阿殷原本恭敬在旁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