員們散去後,姜玳特地請定王和陶靖留步,拋去朝堂官位,只以姜家長子的身份,關懷皇上龍體是否康健,詢問臨陽郡主順遂與否。
因為景興帝是禪位於永初帝,當今聖上特意教導諸子女,務必與代王、壽安公主等人和睦友好,他前兩年在朝堂上也會給景興帝的重臣幾分顏面。就算如今時移世易,表面上的和睦卻還需要維繫,況姜玳也是一方大員,定王自然不能冷待。
他們在那兒秉燭而談,倒讓阿殷在外頭坐得百無聊賴,睏意襲人。
好容易熬到宴散,辭別姜玳後,陶靖自請護送定王回府,阿殷便也跟隨。繞至都督府門口,昏黃燈籠光芒下父女倆告辭離去,定王頗含玩味的瞧著他們背影離去,才入府閉門。
阿殷一路觀賞夜色,到了住處,陶靖才道:“今日已跟馮遠道說定,明日他會向殿下保舉,安排你到都督府做個侍衛。殿下剛來西洲,府內人手不足,這事兒不會有錯,你也該心裡有數。”
“馮遠道……就是那位定王府的右典軍?”
陶靖點頭道:“我跟他是過命的交情,你在那邊若碰見疑難的事,儘可找他。”
阿殷點頭應了,瞧著陶靖今兒喝了不少,便吩咐如意拿來早就備好的醒酒湯,請陶靖喝完後,送他回正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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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遠道辦事很妥帖,沒過兩天便遣人過來知會陶靖,讓阿殷到去都督府。
陶靖在鳳翔城停留了兩日,帶著女兒熟悉了城中街市佈置,打算等阿殷安定下來後,再回他的金匱折衝府去——
正月裡他帶著幾位部下造衛士名籍,將衛士們的宿衛、徵防等事詳盡報送至京城的十六衛官署,忙完這些急事,臨走時又將操練等事做了安排,且這回是奉皇命護送定王,也未要求他何時回營,耽誤兩天倒是無妨的。
聽得定王應準,父女二人自是欣喜,陶靖又跟阿殷叮囑了好些話,說來說去,總是不放心將初來乍到的女兒單獨留在這裡。
阿殷聽了只是笑著安慰,“父親還當我是小孩子看呢?這一路從京城到西洲,父親看我可有做得不妥的?何況金匱距離這鳳翔城也不算太遠,若有急事,城裡有馮典軍照應,我騎馬跑上大半天就能到金匱找你,不必擔心。”
“我只是怕你衝動,像上回似的跟著定王去冒險。”陶靖再有雄心壯志,在女兒跟前,到底是多了情長,“你只記著我的話,有事儘管去找馮遠道,不必有疑慮。不過畢竟都在定王帳下做事,為免嫌疑,尋常也不必過於來往。”
從陶靖言語中,阿殷能察覺出他跟馮遠道必定有極深的交情。
不過這一路行來,他兩人雖都在定王左右守衛,除了日常的來往之外,並未有太多熟稔之態,可見並不想太過張揚。
阿殷心領神會,“馮典軍掌管都督府戍衛的事,我只當他是我的頂頭上司,盡禮就是。”
陶靖聞之寬慰,即便心內有不捨,卻還是在次日清晨將她送到了都督府,而後策馬離去,直奔金匱。
這頭阿殷深吸了口氣,踏入都督府中,按照門房的指引,到了馮遠道處領命。
馮遠道見著她,也是依例辦事,試了她身手之後,便安排她進了右衛隊,負責定王殿下出入的戍衛——定王既是親王,又是領命來剿匪的大都督,雖然不能將京城中的衛隊隨身帶來,出入還是要選精幹侍衛隨身守護,共選了八人,分左右兩隊輪流上值。
阿殷聽罷職責,領了侍衛衣裳,到侍衛輪值歇息的地方換好衣裝,便懸著腰刀,往定王處理機務的官署政知堂去。那邊領頭的隊長本就是從京城帶來的人,見到阿殷忽然成了侍衛,倒是有些意外,旋即安排她在署外站崗。
初夏的天氣已日漸熱起來,阿殷跟棵小松樹似的站在那兒,沒過片刻,就見定王同姜玳議完事情出來。
定王早就知道此事,瞧見阿殷那身侍衛的圓領袍穿在阿殷身上時,卻還是將眼神駐留了片刻。他的身後,姜玳看清那侍衛的臉竟是阿殷時,立時騰起濃濃的不悅,只是礙著定王在場,未擇一聲。
阿殷自知姜玳不悅的原因,卻是挺胸抬頭,迎著驕陽站得更直——
姜玳跟臨陽郡主是親兄妹,自然不想看到妹妹的眼中釘四處露臉。可他不悅又如何?往後是敵非友,從前又沒什麼交情,阿殷才不用顧及他的看法!
第12章
阿殷這侍衛當得很賣力,跟著定王出門時護衛盡心盡力,回府後在他的政知堂外侍立,也是打了十分的精神,修長的身姿立在那兒,腰背挺直,眉目如畫,自成風景。
最初的幾天,定王只是來往於州府和都督府之間,阿殷除了隨他中間一段路之外,剩下的時間都是站著——
這可是個體力活。
若是在外走動,不管騎馬或是徒步,阿殷都還能變著法兒的緩一緩腿腹,腿腳也不覺得怎樣,這般侍立得久了,卻叫人腿上僵麻。她的年紀比起其他侍衛小了不少,功夫固然不錯,卻也不見得有多突出,每日裡除了上值,剩下的時間還會抽空習武,數天時間下來,小腿便有些浮腫。
早晨下值後回到城南的院裡,如意幫她擦拭膏藥,瞧著那腿肚子便覺得心疼,“姑娘這又是何苦?雖說姑娘有練武的底子,到底平常都在府裡歇著,哪裡吃過這樣的苦?”手指頭滑過小腿上兩處不知何時磕碰出來的淤青,愈發不忍下手了,“若是郡馬爺看見,可得心疼死。”
“無妨。”阿殷捧了一卷新尋來的西洲地理志瞧著,渾不在意。
“可奴婢瞧著心疼,”如意撅著嘴,“姑娘這身子我最知道,細皮嫩肉的叫人羨慕,可再這麼折騰下去,還不知會怎樣呢。”
“剛開始習武的時候不也常磕磕碰碰的麼,過了這段時間就好。倒是每日裡在太陽底下曬著臉上難受,回頭尋個好些的膏子,可不能毀了這張臉。”阿殷說得一本正經。
如意噗嗤一笑,“虧得姑娘還記得這身份,膏子我早就備好了,睡前抹上一層,保準明兒醒來時又白又膩——說起來,今兒姑娘去那邊當差的時候,那位高司馬來了,給了我一盒膏藥,說是舒筋活絡,消腫最好。”
“高司馬?”阿殷的視線總算從那地理志上收回,定王身邊就兩位司馬,一個是定王府司馬常荀,另一個西洲大都督府司馬高元驍,她不甚確定的問道:“是高元驍?”
“嗯。”如意去櫃子裡翻出個盒子來,遞給阿殷,“聞著倒是挺香。”
高元驍送她舒筋活絡的藥膏?阿殷接過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