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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先楚清玟就覺得這竹筒十分不對勁了,見阮秀芝還當寶似的,心中浮出了一種憤慨,為陸定英,為陸璟。

她走到阮秀芝身邊,從她手中抽出了竹筒,阮秀芝伸手要搶,尖叫道:“這是真人給我的箴言,你在幹什麼!”

楚清玟站起來,從竹筒裡抽出一大把紅綢布,一眼看過去,所謂“箴言”,全部是“未”與“再議”。

沒有一個“箴言”是肯定的。

“你問竹筒,它永遠只能告訴你,陸定英回不來了。”楚清玟把紅綢布丟在地上,冷著聲音說:“這點它倒說對了,他永遠回不來了。”

阮秀芝捂著眼睛大哭。

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只是她的可憐,不值得人同情。楚清玟走到陸璟身邊,她輕輕牽住他冰冷的手,一同向外走。

進了書房內,陸璟坐下沉默不語。

雪兒把熱湯放下就出去了,楚清玟坐在他對面,把湯推到他面前,說:“這是在廚房裡熬了大半天的參湯,這種天氣喝最補身體了。”

陸璟“嗯”了聲。

楚清玟剛站起來,他立刻拉住她的手,低聲問:“你要去哪兒?”

楚清玟輕輕一笑,說:“去你這兒。”

她走近陸璟,環抱住他,小聲說:“你不是想聽我誇你嗎?我今個兒可做好了準備,誇你的詞一籮筐的。”

陸璟聞著她身上清淡的梅花香味,心中那種悲慟好像漸漸地平息了,緩緩說:“怎麼誇?”

雖是這麼說,楚清玟腦海裡卻再蹦不出什麼新詞,她低頭看他,說:“郎君真是俊,郎君更是威武。”

說著這話時,她的目光彷彿漾著一波碧水,緩緩流入了他的心扉。

“嗯。”陸璟站起來捧著她的臉烙下一個吻,道:“甚得我心。”

只在方才,就發生了許多事,他可沒那麼多空閒再神傷,必須先理清第一件事。

他站起來,就著桌上未收的紙筆,利落地寫下三個字:休妻書。

墨有些幹,這三個字寫得粗糙。

楚清玟起身加水研磨,陸璟沾了沾墨水,往下寫:“阮氏嫁入我陸家三十餘載,然不淑不德,使丈夫受冤而死,使長媳自盡而亡,今日次子陸璟代亡父執筆,特書此信,以放歸阮氏,日後陸阮再無干系。”

他寫得極快,字跡也十分潦草,在寫到“再無干系”時,筆觸微頓,留下了一點點墨跡。

這或許是最好的方式了。楚清玟沒有出聲,見他“嗒”的一聲放下了筆,眼底有些迷茫。

他從不露出這樣的神色。楚清玟心疼,嘆了口氣,說:“郎君,是否要……”是否要再等等,等心平下來,再看看要不要寫呢?

陸璟看著楚清玟,眼神卻逐漸堅定起來。

阮秀芝是怎麼對楚清玟的?一而再再而三,以為陸家好的名義讓楚清玟吃苦,她哪裡來的資格讓楚清玟受委屈?

陸璟把手上寫好的那封信揉皺了,楚清玟以為他想開了,畢竟這是陸家家醜,兒子替父休了母親,恐怕會落人口舌。

她剛想鬆一口氣,陸璟又鋪開了一張紙,把方才的話重寫了一遍,只在中間加了一句:“苛待次子髮妻。”

髮妻?楚清玟眨了眨眼睛,想,這是說她嗎?

天氣冷,墨幹得快,陸璟把信折起來,叫來了小廝,送去主房,說:“順道帶句話給阮氏,告訴她東西收拾好了,滾出陸家。”

這是真發脾氣了。

楚清玟不再勸,看著他一口一口吃了熱湯,才放下心來。

不一會兒,錦娘到了房外跪下,她似是哭過一場,鼻頭被冷風吹得十分紅,她磕了個頭,說:“少爺,請收回信。”

陸璟面不改色地看著她,只聽她又說:“老夫人現在已經歇下了,奴婢冒犯,看了那封信,奴婢不敢說其他的……”

陸璟眯眼看著她,說:“那你就閉嘴。”

“少爺!”錦娘又磕了個頭,道,“求求少爺去問問大少爺,再來決議吧!”

“對,是該去找大哥。”陸璟點點頭,說,“讓大哥也知道我們府內這樣的醜事,嫂子,死得太冤了。”

錦娘長跪不起。

不管如何,陸璟心意已決。現下,他該回復皇命了。

從阮秀芝的話中,自然可以知道當年屠殺了琉王的,是聖上,聯合著陸家,或許還有其他如今在京城繁盛的世家。

怎麼想都想不到,聖上讓他這一查,查到了自己頭上。

在稟報莊鑠身份這一事上,陸璟猶豫了。

這種秘事,仁成皇帝絕不想還有把柄在別人手上,莊鑠此人,該殺。

只是他恩寵於陸家,正是自認為當年受了參謀琉王案的牽連陸定英才會死,他對陸家有所虧欠,若是知道了陸家是換了個人才露出蛛絲馬跡,他又作何表態呢?

況且,想到另一件事,陸璟心內又泛起了不甘。

楚清玟在盆子淨了淨手,見陸璟遲遲沒有下筆,不由問:“怎麼了?”

陸璟沒有猶豫,把心底裡一直在問的問題提了出來:“當年他父殺我父,我緣何還如此效命?”

楚清玟可真沒想到有朝一日也能從他口中聽到這種話,像個孩子似的。她掩唇一笑,問:“你是為他效命,還是為這江山社稷效命?”

“自然是後者。”陸璟說,“只是江山社稷在他手上,我終歸還是為他效命。”

“江山社稷在他手上,還算安好?”楚清玟又問。

仁成皇帝不算明君,但也不昏聵。

武康皇帝交給他的大梁因常年與北狄大戰而有所虧空,他上位後用人得當,大挫北狄,隨後修生養息,堅持“無為而治”,管得還算用心。

當然,若不是他的無為而治,玉清教也不會有如此勢頭。

不過終歸是利大於弊。

楚清玟見陸璟不答,也知道他想明白了,便說:“既然是上一輩的事,這種怨不該延續到你心頭。”

“哦對了。”楚清玟蔥指搭靠在桌上,輕輕敲了敲,說:“不過這種恩,就讓聖上記下去吧。”要讓仁成皇帝一輩子記得陸家的好,可千萬別把莊鑠的身份透露了出去。

陸璟輕聲一笑,道:“偏心。”

楚清玟見他笑了,心裡十分歡喜,說:“他是大梁的皇帝,不是我的人,你是大梁的將軍,也是我的陸家郎,你說我該不該偏心。”

她可算有一次說了這麼長的好聽的話了。

說罷,楚清玟不免有些臉紅,陸璟站起來攬她入懷,輕聲說:“十分受用。”

夜深前,陸璟寫了封信,說了莊鑠殺人奪財創玉清教的事,玉清教與地方官勾結甚深,有欲造反的舉措,隨後他命人秘密快馬加鞭把信送去皇宮。

第二天傍晚,聖上昭告天下:

玉清教是為邪/教,各地方玉清觀作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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