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適可而止。將兩人清理乾淨後陪著池嘉言躺在床上，他竟然也睡了過去。

死神做夢了。

夢中有一個灰色面板的怪異身影, 長著一雙極大的眼睛，渾身上下沒有一絲毛髮，醜陋極了。

那灰色的怪胎朝他伸出了手，嗓音沙啞：“他活不了多久了……陵霄，他要死了。”

死神被說中內心所想, 厲聲道：“你是誰？！”

怪胎髮出了桀桀怪笑：“我是可以幫你的人！”

回憶起這個讓自己並不怎麼舒服的夢，死神在池嘉言額頭吻了一下。

池嘉言正面朝他而睡，睫毛如同鴉翅一般, 臉頰粉嫩，明明是個成年的男孩子，面板卻還有一種嬰兒的觸感。

不過死神眸色暗沉，並沒有任何輕鬆感。

因為池嘉言額間的黑氣，比昨夜看起來更重了。

死神從床上起來，隨手披過一件黑袍，他大步走向了廚房，給自己煮了一杯咖啡。他覺得有點頭痛，他變得越像人類，就越有人類的煩惱。這樣是當初命運送給他面具，然後他選擇分離慾望的原因。

沒想到兜兜轉轉千年，終究還是被自己拿了回來。

把那張地圖鋪在餐桌上，死神喝著咖啡檢視昨夜在地圖上做好的標記。

其中一些用筆圈出來的點顏色有所變化，有一個距離這裡最遠的點已經變成了鮮紅色——那個剛上小學的孩子昨夜去世了。

這些點將會一個一個的變紅，直到中央點也變成鮮血般的模樣為止。

手機震動了一下。

是來自夢神的訊息。

夢神：陵霄，昨夜晦魔入侵了我的神識，我查詢到他進入了你的夢境。他逃出來了？！

死神皺眉。

果然……那夢境不是自己憂思之後產生的錯覺。

掌握死亡的神擁有太過重要的權利，世上沒什麼比死更可怕，有些人有些神會不計一切代價獲取死亡日期。

為了保證不被入侵，死神的神識遮蔽了除命盤以外的所有資訊，唯一一個還能聯絡他的還有一個鹿呈，不過那也是單方面的，他早就連結了鹿呈的大腦，確保資訊只出不進。

如果說司事神中誰的神識最堅不可摧，那必定是死神無疑。

所以晦魔才會透過夢境的方式前來挑釁——因為它別無他法。

他回覆夢神的訊息：是。

夢神：什麼！為什麼命運沒有下發捉拿任務？為什麼命盤沒有通知？

死神：我不太清楚。

因為和大家都沒有聯絡，他是真的不知道命盤竟然沒有對所有人進行預警。

夢神：怎麼會這樣？算了，我現在立刻通知其他人，這幾天必須全體開啟神識禁嚴。

死神垂眸不語。

這些或許都是因為他才造成的。

夢神卻又發了一條訊息過來：嘉嘉沒事吧？我希望他能平安。

死神沒再回復。

因為池嘉言穿著一件睡袍，出現在了廚房門口：“哥哥你醒了？”

他走過來，才走了幾步就臉色發白，某個難以啟齒的部位疼得厲害。

死神把地圖收了，這才將人一把抱起，這麼小小的一個人，像一隻貓一樣，脆弱得一捏就能碎了。

池嘉言虛得厲害：“我好餓啊。”

死神沒想過這個問題。

他此時也覺得肚子的位置有點奇怪，原來他也餓了。

“想吃什麼？”死神問。

池嘉言臉紅了下：“什麼都想吃。我覺得我能吞下一頭牛……”

原本冷漠的死神臉上浮現一點溫柔神色，他淡淡道：“我去買。你在這裡休息，哪裡都不要去。”

池嘉言點點頭：“好。”

話是這麼說，池嘉言卻捨不得放開抓住死神衣服的手。

早上醒來的人總是很容易就蠢蠢欲動的。

兩人相擁著又做了一次，買早餐的任務才得以進行。

——

死神穿過熟悉的街區，走過一座大橋，跟隨著熙熙攘攘趕去工作的人群陷入了人流裡。

江的對面便是那家常去的蛋糕店，一個蛋糕一杯牛奶，是池嘉言常常進行的早餐搭配。

他買了東西出來，看到池嘉言站在不遠處，臉帶笑意，頭髮和衣襬被江面的風吹得上下翻飛，顯得人纖瘦極了。

“哥哥。”池嘉言喊道，“你快點啊。”

死神走過去，微微低著頭：“我不是叫你在家裡休息，等著我？”

池嘉言撒嬌：“我肚子餓嘛，就跟著你出來了。”

他嘟著嘴，拿過蛋糕，狼吞虎嚥的就往嘴裡塞。

“慢點。”死神替他拍背，又遞上牛奶。

等那牛奶遞過去，面前卻空無一人了。

池嘉言不見了。

過往的人好奇的打量著他，他像一個自說自話的神經病，對著空氣進行了一場表演。

一隻黑色毛球咕嚕嚕從地上跑了過去，死神輕而易舉就抓住了它，只見它抖得兇，大嘴還在一張一合的喊著：“哥哥！”

那是池嘉言的聲音。

死神面色沉寂：“晦魔。”

噬魂獸是最低等的神獸，它們大多都很好捕獲，看來這一隻是被晦魔抓住了，不知用了什麼辦法以池嘉言的嗓音口吐人言，配合著晦魔做出來的幻覺，連死神都著了道。

噬魂獸一邊發著抖，一邊又發出了沙啞的聲音：“陵霄，你竟然也會愛上人類，哈哈哈哈……昨晚在夢裡，你很害怕會失去他呢……”

死神捏住噬魂獸：“晦魔，你連自己出來面對我的勇氣都沒有，只敢利用這些低等生物作怪，你在怕什麼？”

“誰說我怕？”沙啞的嗓音又從背後響起。

死神回頭，看見一個路過的女人忽地站住了腳步。

她面無表情，眼神空洞，機械的吐露出晦魔的聲音：“我不怕你。我只是無處不在。”

死神鬆開了噬魂獸。

那毛團如蒙大赦一溜煙的骨碌碌跑掉了。

死神身上寒意豁然升起。

那女人卻回過神來，不明白自己為什麼站在原地。她奇怪地看了這個穿著黑衣的高大男人一眼，又行色匆匆的繼續趕路。

不遠處一個正在釣魚的白髮老頭忽然轉過頭來開口：“命運是個婊-子，他憑什麼操控一切？他憑什麼奪走你愛的人？這世界早就不該他做主了。來，和我合作，只有我可以幫你。”

死神冷著臉。

天空變得陰沉了些，天際閃過一道閃電，一兩秒後，炸雷聲才驟然響起。

路上的行人紛紛驚叫，這好好的天怎麼說變就變了？

“不管你怎麼做，你都留不住那個人類。”老頭也面無表情，魚都上鉤了，他卻沒有理會。

“我不會讓他死。”死神說，“就算他死了，我也可以得到他的靈魂。你憑什麼覺得我會需要你的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