遞水,忙問警察“有啥事了?”
警察對他們已經有初步的瞭解,實在不忍心,又不得不告訴他們。
“這個葉恆是個騙子,慣犯。”
直接明瞭。
奶奶看警察,羅瑞看奶奶,祖孫倆皆是一臉茫然。
“葉大夫怎麼能是騙子呢。”
最終,對葉恆的信任佔了上風,奶奶不悅的反駁警察。“我看他醫術好得很,我孫子的病都快好了。”
警察解釋道“這個葉恆,小時候也遭遇過猥褻,接受過心理治療,所以知道一些心理治療的方法,經常以此來接觸受害人,並對受害者實施猥褻,他之前已經為此坐過一次牢。
我們接到你學校的報案,在羅瑞的口腔裡提取到嫌疑人的DNA,證據確鑿。”
羅瑞坐在小凳子上,抱著膝蓋,脊椎的骨節清晰可見,任誰看了都會忍不住心疼。
奶奶沒敢看他,捂著臉。
她是個硬氣的女人,送走了老伴兒,送走了兒子,一個人撐起這個家,生活的苦難沒能壓垮她。而今面對這個單薄的小孫子,她第一次感到了絕望。
一個痛哭流涕的老人,一個沉默不語的兒童,這個筆錄警察最終沒能做完。只在臨走前告訴他們“他騙你們的錢,我們會想辦法追回來。以後要治病,還是去大醫院。”
“我能見見他嗎。”羅瑞突然說。
葉恆在派出所的監獄裡,淡定的坐在地上,晃著他的懷錶。看見羅瑞來了,他如往常一樣微笑。
“你來看什麼?看我如何被你毀滅?看你的成果?”
“為什麼。”
面對此時的葉恆,羅瑞表現出超出年齡的平靜。
葉恆笑得很陰森,陰森的彷彿他牙齒上佔著血沫,說著“你嚐嚐,很甜。”多看一眼,就是一整晚的噩夢。
但羅瑞沒有退縮,他想看清楚,看清楚這個人的真面目。看清楚自己這些天都在幹什麼,和什麼樣的人在一起。
“我喜歡你。”
這個理由令羅瑞呼吸一窒。他沒法再平靜,捂著耳朵逃了。
“我喜歡你,瑞瑞,我喜歡你……”
一聲聲喜歡像是恐怖的詛咒,從地獄裡伸出千萬雙手想將他拽下去。最後在警察一聲喝止之下,終於停了。
他和奶奶都沒有再提起葉恆。
生活如往常一樣繼續,只是家裡的氛圍一天沉重過一天,奶奶一夜之間蒼老了許多,以前的精氣神全沒了,真的成了一個老太太。連來之不易的那筆錢也拿出來給羅瑞改善伙食。
可惜,羅瑞又開始像以前一樣,不說話,不吃飯,發呆一整天。老師來他家裡做過家訪,看到這一老一小最終是什麼也說不出來,留下點水果又走了。
奶奶夜裡的鼾聲沒了,變成了嘆息,一夜一夜,羅瑞都聽著,數著,仔仔細細。
這天,失眠的他終於再受不了,把葉恆之前開給他的安眠藥全吞了。他喝了三杯水才送下去。靜靜的躺在床上,枕頭底下是舊懷錶嘀嗒嘀嗒的聲音。
他默默數著,一直數到全無知覺。
羅瑞意識先醒來。他感到周圍有光亮,聽見奶奶的啜泣聲,腳步聲老來回回,有人在叫他“羅瑞,羅瑞。”
睜開眼,他看到了方乾。
“你終於醒了。”
方乾也終於鬆一口氣。
“醒了就回吧。”
周以坐在桌子後面背對著他們,手裡拿著那塊懷錶,不停開開合合。
外面天已經黑了,羅瑞抬頭看二樓的燈光,問方乾。“我怎麼了。”
方乾給他繫上圍巾“周以說,你自己就能催眠自己。”
羅瑞不可置信,一臉震驚,然後忍不住笑起來。“我這麼了不起嗎。”
“嗯。”方乾牽著他的手往車庫走。
“周以說,你不記得以前的事,是因為你催眠了自己,使你忘記了那一段記憶,那是一種本能的自我保護。你有印象嗎?”
羅瑞沉默了一會兒,點頭。他記憶裡又有奶奶蒼老的臉和醫院白森森的病房,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在醫院,為什麼奶奶一下子老了,那些令他痛苦的記憶都在一夜之間消失。
他選擇用逃避,開始新的生活。而後饒了一大圈,又回到原地。
“周以他,生氣了嗎。”
“沒有,他只是很挫敗。因為你的經歷,會對‘心理醫生’這個身份本能的排斥。”
“那,我還有救嗎。”
羅瑞忽然笑了。顯然不是為了高興,讓人看了不覺心酸。他已經自殺過一次,他不想再死,但是這念頭,在這短短几天裡,一刻也沒有停止過。
“方乾,你,你……”
方乾定定地看他,等他的下文。羅瑞被車庫昏暗的燈光照的頭暈目眩。
羅瑞不知道想對他說什麼。
讓他走,有些不捨。留下,自己就是他的累贅。
以前他是星光熠熠的大明星,尚且還有資本,但是現在,他已經被打回了原型,無論怎麼包裝,都要改不了腐爛,發臭的味道。
以後怎麼辦,他自己都不知道,又如何來面對方乾。
“怎麼了?”
不見他迴應,方乾問。
“沒事,走吧。”
終是沒有勇氣說出口。
方乾牽著他的手走在前面,方乾的手骨節分明,又溫暖有力,握住了就不想再鬆開。
羅瑞扣住他的十指,他想,要是明天被上了頭條,他就順便告訴全世界,他們在一起了。
不過,為什麼是現在,為什麼是他。
回到家已經十二點。羅瑞難得睡了一下午,現在精神頭正足,心血來潮的給項祀希打電話。
他想把自己的戲份刪掉一些,好有更多的時間來休息。他還偽裝成平時一樣的沒心沒肺,結果電話遲遲沒有接通——想來正跟他的小音樂家翻雲覆雨,濃情蜜意。
這麼想著,羅瑞再一次撥通了電話,直到對方接了。最後不出所料,對方氣沖沖的接了電話,就為罵他幾句然後徹底關機。
羅瑞對著電話發呆。
“笑什麼?”
方乾洗完澡出來,頭髮被毛巾擦的亂糟糟,還滴著水。整個人都沒了平時的銳氣,看起來單純無害。
“我有笑嗎?”羅瑞問。
“沒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