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捧到她的面前,就那麼一點點,卻被無情的欺騙和虛假消磨殆盡。
那一點點愛,他身上僅有的愛,就這般失去了,拿不回來,也再生不出來。
如何不恨?恨極了。
可是又如何?
宋曉酒想起那個扶花而立,總是冰冷著眉目的人。那人也喜歡過一個人,一個並不愛他,還想將他拿出去送給別人踐踏的人。
可宋曉酒知道那人不恨,因為那人根本不敢把心拿出去。
高慧不曾想到,自己沉寂已久的一句問話,卻令宋曉酒的喉間騰地湧出一股酸澀,在喉嚨深處反覆碾軋,硌的整個心都在痛。
大人啊。
那一聲呼喚在心底深處如噴發的火山,宋曉酒想活著,想活著回去見那人,想告訴那人,以後,再也沒有人能欺辱他們了,他可以站在他的身邊,他可以與他比肩,只要他活著回去,只要還能活著回去,他一定……一定能上高牆,能……做個有擔當的男人。
久等不到宋曉酒的回答,高慧卻是在這沉重窒悶的暗牢裡,自嘲的笑了。
“宋曉酒,我這一生只為朝廷,我的心中只有君王沒有他人。”
那是一句極輕極慢,卻極為沉重的陳述,更像一句烙進骨子深處令人膽寒的誓言。
“你是為了誰來接近我?”宋曉酒問。
高慧答:“朝廷。”
“你是為了誰離開我?”宋曉酒問。
高慧答:“朝廷。”
“你又是為了誰來救我?”宋曉酒問。
高慧的聲音低了下去,猛咳了兩聲,仍是答:“朝廷。”
“嘿嘿。”宋曉酒笑起來,那傷痕累累辨別不出五官的臉上現出一絲痞氣,像從前挎著長刀上青樓時一模一樣。
高慧道:“宋曉酒,你答應我,出去以後,替我為這朝廷繼續效命。”
斷斷續續的聲音,卻帶著不容置喙。
聞言,宋曉酒直想大笑,然而渾身震痛麻木,卻絲毫沒有能夠大笑一場的力氣。
“高慧,你還當我是傻子嗎?”
“答應我,出去以後,替我繼續……”那驟然拔高的音量頓時淒厲無比,宋曉酒心一咯噔,便見高慧猛地掙動了一下,有什麼溫熱的黏稠的東西濺起落在了宋曉酒的眼簾上,沾著溼漉漉的睫毛,緩緩滑了下去,蜿蜒到唇角,嘀嗒一聲,落進水裡。
他聽到高慧道:“我不願死,我想活著出去,可如今我怕熬不過去了。宋曉酒,就當我還給你的,你答應我,一定要替我繼續報效朝廷。”
宋曉酒驀然明白了高慧在做什麼。
(貳)
高慧自爆一身內力,震斷了纏在臂上的鐵鏈,涉水而來,替宋曉酒斬斷鐵索。
宋曉酒能感覺到,那突然就瀰漫開去的溫熱的東西是什麼,是高慧的血肉,碎片一樣,四處飛濺,可那女子依舊一聲不哼,掙扎著爬到他的身邊,把他從刑架上救下來。
麻木不仁的任女子將他解下,撲通一聲沉入髒汙的水裡,又被拽著拖了上來,隨後靠在一具瘦弱不堪的身體上,水中晃盪的腐爛的死物拖慢了他們的步伐。
如揹負千斤重。
宋曉酒渾渾噩噩的,只覺得眼眶裡有東西洶湧出來,熱辣辣的,讓他睜不開眼。
“幫我照顧方鳶。”
她的最後一句話,好像是留在了一條恍若沒有盡頭的窄道里。
空蕩蕩的響徹,不斷的在耳畔繚繞不去。
然後那氣若游絲的聲音散去了,被永遠的留在了那冰冷惡臭的潮溼裡,連同那一具模糊成一團的血肉。
盲目的爬著,蠕動著,翻滾著,如一條蟲,在爛泥裡掙扎。
彷彿過了亙古,那光芒一點一點洩露進來,刺得他睜不開眼,他狂喜的爬出去,貪婪的吸食著清新的空氣,雙眸裡不停的流下淚來,那是生的狂喜。
終於,重見天日了。
午後的霧張府衙寂靜無人語,高牆下慢悠悠踱過一條黃狗,垂著鼻尖,沿著牆角的綠草一路嗅過去。那沾在綠葉上烏黑斑駁的痕跡,令黃狗雀躍不已,只見它來回踱著步,搖晃著毛茸茸的兩耳。
“大黃,你又發現什麼了?”高牆上突然出現一道人影,暗紅捕快公服,緊束腰身,手中握著一根通體碧綠的長笛,正是溫玉竹子。
他躍上牆頭,正想睡個回籠覺,一早爬起來將整個清水街巡視一遍,如今他累的只想趴在牆上眯眯眼。
然而那黃狗見他出現,更表現的歡欣鼓舞,不停的踢踏著四蹄,倒有些像脫韁的小馬,溫玉竹子瞅著好笑,便想逗他一逗。
誰知他剛下牆頭,那黃狗便倏地躥了出去。
溫玉竹子皺了皺鼻頭,覺察到空氣裡難以忽視的一股異味。
惡臭難聞,便是幾個月不洗澡,也不會臭成這樣。
究竟是什麼東西?
帶著一絲疑慮,溫玉竹子雙足施力,敏若狼豹追了上去。
遠遠望見一團黑溜溜的東西蜷縮在牆角盡頭,身上披著的東西分不清是什麼,還未接近,便是刺鼻的臭味撲面而來。
溫玉竹子捂住口鼻頓住腳步,險些嘔吐出來。
心裡嘆道,還好一早忙碌沒來得及進食,否則不知道要怎麼吐個天昏地暗。
“什麼東西?”忍耐著幾欲作嘔的衝動,溫玉竹子慢慢靠近,那手中笛子戳了戳那團東西。
衣物?頭髮?乾涸凝固的血塊?
溫玉竹子唰的跳了起來,朝府衙高牆裡大聲嚷道:“大人哪,王爺又給你送禮了!”
嗓音穿牆而過,落在抱臂佇立在屋簷下的香烏鴉耳裡。驀地掀開眼皮,人影一動,已掠出牆去。
輕巧的落在溫玉竹子身邊,香烏鴉恍如沒有聞到那股刺鼻的臭味,冷冰冰的瞅了兩眼,從鼻間哼出一句:“又是送死屍,這九王爺就沒點新意。”頓了頓,突地加了一句,“什麼時候才輪的到那個宋曉酒?”
溫玉竹子聞言臉色大變,猛地撲到香烏鴉身上,緊緊的捂住他的嘴,低聲道:“你說什麼啊,想被大人削掉腦袋嗎?”
厭煩的打掉溫玉竹子的手,香烏鴉不屑道:“整日操勞公事已經夠費神了,還要替那個人擔憂,大人便是想削我腦袋,也得留著命。”
溫玉竹子無奈道:“大人如今憂思過重,已咳了好幾日,便是請了幾個大夫來看,也不見好。勸他好好休息,他卻愈發勤快,整日有忙不完的公務,也不知該拿他怎麼辦才好。”言罷,又是長長一嘆。
香烏鴉卻是最看不慣溫玉竹子一臉多管閒事杞人憂天的模樣,冷哼一聲,正要出言嘲諷幾句,不想地上那團“死屍”倏地抽搐了一下,發出細微的聲響。
溫玉竹子猛地轉過頭去,失聲道:“還活著?”
香烏鴉眉頭一皺。
溫玉竹子又轉過頭來望著香烏鴉道:“此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