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這些人憑什麼如此將他玩弄於鼓掌,便是因為他是可有可無的小人物,便是因為他下作無能,便是因為他無權無勢嗎?
周身殺氣大漲,便是連故意奚落宋曉酒的張囂也覺察到了,防備的退了一步,踱向裴唐風站立的方位。
湊近了,低語:“裴大人,你我是盟友,可別見死不救啊。”
裴唐風冷笑:“救你?我與你素未謀面,為何要救你?”
張囂皺眉,“你要過河拆橋?裴大人與朝中九王爺、左相柳弗分庭對抗,若沒有我焚琴水榭做後殿,恐怕裴大人遲早會落得謝家公子的下場。”
謝家公子四字一出,裴唐風眸光一閃,透過薄紗,冷冷睇向張囂。
三年前金榜題名,那探花郎謝家公子謝青行,亦是容貌出眾,滿身才華。
然而此人不同於裴唐風傲骨冷然,他溫文爾雅,總是端著一張和善的笑臉,八面玲瓏,心有城府。裴唐風一度很厭惡他,並不與他來往。
後來一次詩會,兩人鬥文鬥曲,竟結成了至交好友,大有相見恨晚之感。
儘管裴唐風並不贊同謝青行的行事作風,也不喜他為迎合朝中官員終日花眠柳宿,但因著那份惺惺相惜之意,裴唐風在謝青行與之好友相稱時,並無出言反對。
卻不想,柳弗之子柳沉竟覬覦裴唐風的美色,因著死纏爛打無果,又顧忌對裴唐風有著同樣心思的九王爺,便遷怒於平日裡唯一一個與裴唐風走得近的謝青行。
謝家至此後禍患連連,謝大人忙於應付奔波,終是氣怒攻心,一病不起。
此後柳沉便趁人之危,要挾於謝青行,妄圖逼迫裴唐風就範。
謝青行為救謝父,在裴唐風面前下跪,求裴唐風對柳沉虛與委蛇,助他謝家暫度難關。
不想裴唐風勃然大怒,命令府中下人將謝青行趕出去,怒言不想再見姓謝之人。
柳沉見計不成,愈發心癢難耐,見謝青行亦是翩翩美兒郎,不過略施小計,便將謝青行收為男寵。整日顛鸞倒鳳,將好好一個探花郎折磨的憔悴不堪,最終投井自盡,結束了屈辱的一生。
謝青行死後,裴唐風閉門謝客,再不與人往來。平日裡除了上朝下朝,辦理府衙案件,便足不出戶。
如此一過,便是三年。
而今張囂故意在他面前提及謝家公子一事,一半是羞辱,另一半是威脅。
宋曉酒雖站得遠,卻隱隱感受到他家大人散發出的冰冷怒意,心道這不要臉的張囂一定又說了什麼不中聽的話來挑釁大人。如此一想更是火冒三丈,也不管那斷刀究竟能不能用,提了刀便衝上去,要與那張囂拼個你死我活!
張囂餘光瞥見宋曉酒提刀來襲,側身一滑,避開了。手中長扇一揮,灑出一層細粉,宋曉酒大驚,一時不查,被粉末嗆到猛咳了幾聲。
突然一陣香風鋪面,鼻尖落了柔軟的薄紗,宋曉酒一愣,抬頭便看見裴唐風半張側容,那深可見骨的刀疤此刻竟只剩淺淺一道,若不是離得如此相近,根本看不出來。
裴唐風側眼看見宋曉酒呆傻的表情,唇邊幾不可聞溢位一聲輕笑。
宋曉酒猛然醒悟過來,這才發現不知何時裴唐風竟將他拉進斗笠之下,兩人相依相偎,十分親密。
轟地,宋曉酒的臉上的溫度漲得似要燒起來一般,他不是害羞,而是覺察到自己竟然用小鳥依人的姿態靠在裴唐風的身上,簡直是他宋曉酒爺們生涯的奇恥大辱!
“大人!”宋曉酒猛地掙開被裴唐風摟住的肩膀,大掌一繞,由後反摟住裴唐風的脊背,斬釘截鐵道,“大人放心,小人一定會像海曙一樣保護大人!”
裴唐風古怪的瞥他一眼,不再多言。
斗笠薄紗外白細粉末四處瀰漫,但聽李南松一聲大喝。
“別吸氣!”
隨後,又一聲咬牙切齒的顫音,“張囂你這卑鄙小人!”
張囂的聲音模糊響起,卻是漸遠了。
“裴大人,這影月會就當焚琴水榭給你的見面禮了,所謂禮尚往來,我帶走你一個前總捕頭,不算過分吧,哈哈哈。”
“李頭!”宋曉酒大喊,筋骨繃緊,便要衝上去救人。
身後裴唐風單手一攬,將他拉了回來,呼吸噴薄在他耳後,冷冷一聲呵斥:“不要誤事。”
宋曉酒僵住,瞬間卻似明白了什麼。
連忙回過頭去,湊到裴唐風唇邊,低聲詢問:“大人,你又像前幾日那晚在演戲給‘他們’看?”說著,慣有的咬唇動作又上演,“難道李頭還在為大人辦事?那張囂也是大人的部署?”
一連問了幾個問題,宋曉酒急於從裴唐風口中知道答案,竟忘記自己與裴唐風相靠太近,便是微微一動,就有可能兩唇相貼。
裴唐風垂眸盯著面前這人留在他自己唇上的齒痕,眸光晃了晃,攬在宋曉酒後腰上的手臂一緊。
“啊。”宋曉酒毫無防備,竟叫了一聲,雙唇才一開闔,便被微涼的觸感堵了上來。整個眼簾映照著那人精緻無瑕疵的五官,口中更有一條柔軟的舌頭百般糾纏。
宋曉酒如遭五雷轟頂,上下牙齒一咬,那人便猛地將他推開,吐出口中鮮血,眸色晦暗不明。那掀起的薄紗卻也悠悠飄落,遮住了那人的容顏。
理智瞬間回籠,宋曉酒撲通跪下,面無血色。
“大人……”
裴唐風皺了皺眉,道:“宋曉酒,我沒有拿你當孌童。何況你……”目光落在宋曉酒隱在衙衣下寬厚結實的胸膛臂膀上,嘴角微抽,“你離孌童甚遠。”
聞言,宋曉酒臉色幾度變化,青紅交加,良久,才冷靜道:“大人,你喜歡小人什麼呢?”
喜歡?裴唐風居高臨下凝視宋曉酒,眸光卻漸漸冷了。
“本官不曾喜歡你。”
(拾)
微怔,宋曉酒不解的皺起濃眉。
“那大人是要懲罰小人,要羞辱小人?”宋曉酒斟酌著問道。
裴唐風冷冷瞥他一眼,摘下斗笠丟到宋曉酒腦袋上蓋個正著,“遮住你那張怨婦的臉。”
言罷,竟轉身走了。
“怨婦?”宋曉酒仍然驚愕的跪在原地,有些莫名的摸摸自己的臉。
穿過石門,竟是一座寺廟。
深嵌於石洞中,四壁輝煌。正中端坐著蓮花大佛,一高一矮案几上左右擺著淨水花瓶,居中三個大小不等的香爐,上有香火嫋嫋,可見廟中人剛走不久。
忽見角落有一張短腿矮桌,上面凌亂的堆著經書,還有一串佛珠,佛珠上沾著血跡,已然乾涸,燭臺上的蠟燭燒了一大半,燭液滴在一旁的木魚上,四下蜿蜒,也已乾涸。
滿地散落的蠟燭,擺設不整的蒲團。
宋曉酒隨後進來望見這一幕,撿起地上散落的蠟燭,朝裴唐風訝異道:“大人,這蠟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