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換了身天眼宗的道袍,白白淨淨的,差點沒認出來。”陸鳴憶起那個總是張揚的穿著一身紅衣的男子,輕聲說:“他變了很多,從前那股囂張的氣焰也斂去不少,整個人都穩重了。”
“玄風到底曾是天眼宗的人,花無道廢了他的武功把他囚在後山,讓他整日對著蕭宗主和玄御真人的衣冠冢靜思己過。他雖然害了很多人,害了你,但這也算是對他最殘忍的懲罰了。”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陸鳴換了隻手:“赫侖連玉死乞白賴纏了我好久,我都沒肯放他進來。真不知道我們分開這五年,你到底跟他好到什麼地步了,讓他這麼惦記你。”
“金蓮教,這次算是徹底的殲滅了。剩下的那些人包括木堯,都交給天眼宗處置了。”
陸鳴頓了頓,從袖中拿出一個小瓷瓶,攤開手掌將裡面的紅色藥丸倒了出來,而後輕柔的掰開江其琛的下顎,將藥丸塞了進去。
他端起桌邊的水喝了一口,欺身附在江其琛溫熱的唇瓣上,迫使他將那粒藥丸吞下去。
陸鳴揪住袖口,仔細的將江其琛嘴邊的水漬擦拭乾淨,輕聲說:“沐堯託人送來了薛神醫給你配好的解藥。你不是想知道我要雪雲芝做什麼嗎?說來好笑,和你分開的那幾年,我嘴上說恨你,卻在北域四處打聽你當年中的毒,好不容易才知道這是薛神醫製成的千愁香。後來為了和你碰面,便胡亂尋了個由頭,其實這雪雲芝是替你找的。”
“我來之前已經讓段爺爺看過了,解藥沒問題。只是他和薛神醫都說,你中毒時間太長了,即便用瞭解藥也不能完全如常人一般行走。不過沒關係,只要你能醒過來,即便站不起來了我也是開心的。”
陸鳴伏在床沿上,挽起江其琛的手貼在自己微涼的臉上,出神的看著他的睡顏:“你都睡了三個月了,到底什麼時候才肯醒過來?前幾日分明動了手指,我親眼看見的,但是師父他們都說我看錯了。你能聽見我說話對不對?快醒過來吧,我好想你。”
“其琛,”陸鳴低聲呢喃著:“你存心想看我著急是不是,上一次在沐府,你睡了三天已經讓我急瘋了,這一次你還要睡多久?你在怪我五年都不來找你麼?”
“我好像能體會你當年的心情了,只要還活著就是有希望的,對不對?”陸鳴伸出一指,細細的描摹著江其琛的眉眼。
沉甸甸的目光透過江其琛一動不動的睡顏,穿梭到了三個月前,段清深的話猶在耳邊迴盪。
“當年你邪氣入體,無量法印鬆動。只有兩個選擇,其一,廢去你的武功,斷了你周身筋脈,徹底清除邪氣。其二,封住你半成內力,再由我、老呂和老刀一起修補好無量法印,暫時壓制邪氣,其琛選擇了第二條路。”
“……代價是什麼?”
“無量法印緣何會鬆動,你可有想過?”
“佛道之物,忌諱心神浮動。”
“無量法印本可以替你擋住邪氣侵蝕,但你卻因動情導致法印鬆動,引得邪氣入體,除了這兩條路,別無他法。其琛毫不猶豫的選了第二條路,但我對他說,若是無量法印再次鬆動,想保住你的性命,便只有廢武功、斷筋脈這一條路可走了。”
“所以……當時他才會對我那樣絕情,他是怕我再動情?”
“不錯。”
“所以當年在裴家祖壇,我邪氣大作不受控制,再一次衝破了無量法印,他是要救我,才會廢我武功,斷我筋脈……”
“這件事本不該由其琛來做,但當時武林中人逼的緊,而且邪氣捲土重來勢必比前一次更兇險,他沒時間猶豫,只能親手……後來,你被金蓮教的人帶走了,其琛也不知道是被誰打的,受了好重的內傷,大半年不能走路,就這樣還不聽勸阻,為了找你把北域翻了個底朝天,硬是被那個花無道打暈了拖回來的,這傷足足養了一年才好轉……”
陸鳴從那段寫滿往事的對話中抽離出來,眼神剛有焦距,又慢慢合上。
他不敢再去回憶自己聽到這些話時的感受,他怕自己一想便停不下來,過去五年那些恨意在此時看起來無比的荒唐可笑。
在自己心如死灰的時候,他忘了有一個人是同樣的悲痛欲絕。
在自己苟延殘喘的時候,他看不見有一個人正纏綿病榻。
那些話便是江其琛一直執著的想要告訴他,卻被他一而再,再而三的以各種理由搪塞過去的傷口。
這是陸鳴第一次真正的意識到,原來這個世界上的確有“感同身受”,而江其琛對他的感情沒有半點比他少。
他不禁去想,若當日是自己要對江其琛揮劍呢?光是這麼一想,他便覺得痛不欲生,可那個拿劍的人當時又是怎樣的心情……
江其琛是懷著怎樣的心情親手傷害他的,又是怎樣大海撈針似的拖著重傷的身體,在北域一遍又一遍的找他呢?五年的杳無音訊,五年的一如既往。
可他又怎麼會想到,五年後的重逢,是他帶著恨意的精心設計和縝密安排,一步一步的為了拿到他的請命符,後來又親手將他推入無間地獄,在生死之間遊離。
陸鳴覺得自己的眼眶有些發燙,他顫著身子撥出一口氣,繾綣的呢喃著:“對不起。”
“其琛,對不起,該道歉的人是我,你從沒做錯過什麼,錯的是我。”
他忽然想起去年冬天,在薛神醫那個小藥爐裡,自己對昏昏欲睡的江其琛的一番試探。
“我可以為你做任何事。”
“哦?任何事都包括什麼?”
“上刀山……下火海……”
“若我要你的命呢?”
“拿去……”
一行清淚順著緊閉的眼眶流下,沾溼了江其琛貼在陸鳴臉上的手背。
江其琛是真的在踐行他所說過的每一句話,陸鳴想,他是真真切切,掏心掏肺的用命來護著自己。
“躺在這的人應該是我。”陸鳴如是說:“其琛,你太傻了。”
陸鳴滿面淚痕的欺身上前,顫抖著雙唇含住江其琛的,舌尖小心的探入,卻再不復從前那般熾熱,剩下的只有乾澀。
“你起來看看我,迴應我,別再躺著了,其琛……”粘膩的淚珠粘在二人臉上,陸鳴發出絕望的低吟。
可床上那個人,依舊沒有半點反應。
“沒關係,”陸鳴從那張俊臉上抬頭:“我會等著你,不管多久,五年,十年,一百年。”
“你活一天,我便陪你一天。你若死了,我也絕不苟活。”
陸鳴替江其琛擦去臉上的淚漬,轉身給自己倒了一杯水。
他沒有注意到,在他轉身之後,原本應該沉沉睡著的江其琛,忽而顫了顫眼睫。
半晌,那雙眼睛睜開了。
“……鳴……兒……”
沙啞如破風的聲音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