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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也稍微舒了舒背,直起身問道:“兩位大人問案已畢,皆下來可有什麼安排麼?”

謝瑛道:“我們是領御旨來的,如今完了差事,還要趕著回去繳旨,不必安排什麼。如今天色已晚,有勞永平府備幾間房子給劉大人與我們錦衣衛歇腳。”

張同知喏喏答應,吩咐人下去準備。崔燮看著沒他什麼事了,也要告辭,劉御史卻伸手虛攔了一把,叫道:“且慢,聖上派下的差使雖已完了,本官還有一件事要問你。”

崔燮頓時直起身,無辜地看著兩人,他的臉雖然是正對當中的,目光卻朝著謝千戶飄呀飄地飄了幾回。

謝瑛道:“也沒什麼大事。只是劉大人聽遷安縣贊你過目不忘,又是隻花了一年工夫就學會寫文的神童,要考較你一番。”

來啊,考啊!他有硬碟在手,是真正的過目不忘,倒背如流,就是不怕考啊!

崔燮一雙眼都亮了,臉龐因為激動帶上了淡淡的血色,更顯得容光照人。劉瓚雖有些懷疑他的文章,卻也覺得這個人生成這樣,真是個點狀元的品格,考察的態度都不禁軟了下幾分,溫聲說:“你在遷安縣縣試裡寫的那幾篇文章不錯,本官也看了,確實是理法兼備之作。只是太過方正雅純,不似你這個年紀能作得出的……”

他來之前想著嚴厲地問這學生是怎麼做出那些文章的,到此時卻厲不起來了,淡淡嘆了一聲,道:“以前的我索性也不問了。你不是能過目不忘麼?就在這裡把你這三場府試文章複誦出來,叫我……叫兩位大人與本官品評品評。”

謝瑛看了崔燮一眼,笑著對劉瓚說:“這又不是監察御史問案,又不是先生考較弟子,怎麼叫他站著答?給他把椅子搬到當中,叫他坐著答吧。”

便有錦衣衛搬了椅子上來,崔燮朝謝瑛拱了拱手,躬身謝道:“學生謝坐了。”

他也很感謝劉御史願意考他一考——他的縣案首到底是實至名歸,還是戚縣令太喜歡他了,愛烏及烏地給他那個頭名,就靠這幾篇文章證明了。

崔燮淺淺地坐在椅子邊兒上,開啟腦海裡的PDF檔案,緩緩念道:“‘春省耕而補不足,為諸侯度’:即一觀而不忘勤民,可以為法於天下矣!”

第63章

“咦, 這句破得周密!”劉瓚指尖在案上輕敲, 曼聲吟詠:“即一觀而不忘勤民,可以為法度於天下矣……”

他跟張同知都是兩榜進士, 四書都是爛熟於心的, 只剩謝千戶一個武人, 想來不大通經書,便斜欹身子, 手肘倚在小几上給謝千戶講解:

“上古之時, 天子於春耕、秋斂二季巡狩諸侯國,遊獵行幸時亦不忘觀百姓所不足, 而後有所補助。因天子巡狩是為察民所不足, 給百姓恩惠, 諸侯在封地中也效法天子,常懷守土之心視察百姓疾苦,不敢無故滋擾生民。夏諺雲天子‘一遊一豫,為諸侯度’, 是贊天子游樂皆有益於民, 足以為諸侯行事的法度。放諸當世, 足以為天下百官執政的法度。”

張同知也不禁附和道:“原題是‘春省耕而補不足’,他那上半句破題裡卻不單破‘春省耕’‘補不足’的字眼兒,而是以‘一觀’二字包容了天子巡狩中省視春耕、秋收之責。而後又以‘勤民’破‘補不足’——方今之世,天子持政又豈止於補貼百姓春種秋斂的不足!用勤民二字,才能寫盡天子盡心於民事的態度,才足以為天下法度。”

劉御史那股說教的興致叫他捧起來, 又深入剖析了一句:“勤民二字,不只是扣了‘補不足’,還暗合了全章‘憂民之憂,樂民之樂’的意思。先有愛民之心,而後有勤心之舉,斯可以為法度於天下矣。”

謝瑛叫這兩個人夾在當中,一人一句、搖頭晃腦地講了半天,彷彿是個學生在聽兩位先生講課似的。

他倒也不嫌煩,認真聽他們講了一遍,隨著點了點頭,問劉瓚:“大人是覺著這文章作得好了?”

劉御史剛要說“不錯”,又想起自己是來挑毛病的,怎麼能才聽了一句就說好?

起碼也得聽完全篇!

那句“不錯”在他舌尖上打了一轉,就改成了:“破題做得還不錯,但還要聽聽底下承的如何。”說著又看了崔燮一眼:“誇了你一句也不可自傲,接著念你的承題,承得若不好,破得再好,這篇文章也無可取之處了。”

崔燮應了聲“是”,凝神看著PDF,接著念“夫春有補,秋有助,先王無不為民而出也。齊備侯封,曷不念古夏諺之聞乎?”

兩位進士一位點著頭,一位捋著須,彷彿也挺滿意這承題。

謝瑛看了劉瓚一眼,他便自覺地,搖頭晃腦地說:“這句承題是用了反承之法——破題是正破天子勤民,可為諸侯正規化;承題後一句便不再順言諸侯如何依先王之法治理封地,轉而詰問齊宣王身為諸侯之一,為何不依夏代古諺所言,效法古之天子補助百姓之舉。”

張同知道:“這兩句由敘轉議,反詰齊王,引入全章的文意,也算得上紆徐委曲了。”

劉御史點了點頭:“不錯。破題、承題一正一反,起伏呼應,圓轉流暢,詞句讀來也飄逸明快,議論中隱含深情,是極好的開頭。”

謝瑛神色誠懇地問道:“這府試文章卻是沒處猜題的,崔燮能寫出得兩位進士讚賞的文章,那麼縣試幾篇,也可確定是他自己做的無疑了吧?”

此時劉瓚挑毛病的心也消得差不多了,索性正經誇了他一句:“謝大人說得是。科場文章,看前三句也就差不多能定去留了。憑他這四句,和那筆工穩的館閣體,只要下面沒有犯諱的文字,卷面沒有汙損塗抹,一個生員是穩穩的。若要再往上一步,就要看發凡以後文字接不接得住這樣的議論,是能再將文章拔高一層,還是筆力至此而竭了。

他往下看了一眼,崔燮不待他開口就乖覺地念道:“……其自祈谷以行帝藉,大享以報土功,春秋已重其事;委積掌於遺人,施惠巡於司救,補助亦兼其時。然而省耕省斂,猶復殷殷者……”

兩位進士一邊聽著,一邊滔滔不絕地給武學畢業沒科考過的錦衣衛講解他比偶對得如何工整,用詞如何處處有典。

講著講著,劉御史自己忽然醒過神來,指著崔燮說:“你縣試那篇文章沒化用這麼多典故啊?那篇更加辭理渾融,有古文風格,這篇怎麼像是拿繩子綁上了似的,一字一句都謹守傳注,講究音律,不像那篇似的放開來寫,以情帶理?”

就是不敢放開啊,考試時不是得迎合考官的喜好嗎?

崔燮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一眼,想了想又覺得揣摩考官喜好也是件正常的事,索性照直說了:“學生早知道縣尊喜歡古文,寫時便著意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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