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把我拋離了我熟悉的那種舊生活方式,但在戰爭結束後那段很不尋常的日子裡,我幾乎完全把它忘了。
我知道從某種意義上說,誰都不可能忘卻一件事。你記得十三年前排水溝裡的一塊桔子皮,還有在火車站候車室瞟過一眼的託基彩色海報。但我說的是另外一種記憶。我多少記得下賓非爾德的老生活方式,我記得我的魚竿和豆料的氣味,還有我媽坐在褐色茶壺後面,紅腹灰雀傑基和市場上的馬槽。但在我腦子裡,所有那些都不再是活生生的,而是遙遠的,跟我已經了斷,我從來沒想到過有一天我可能盼望再回到那裡。
那是段很不尋常的日子,就是緊接著戰後的那幾年,它幾乎比戰爭本身還要不尋常,即使人們現在對戰爭已經記得不是很清楚。儘管形式很不一樣,但那種不再相信任何事的感覺比任何時候都來得更強烈。上百萬人突然被踢出部隊,並發現他們為之戰鬥過的國家並不需要他們,勞合·喬治和他那一幫人還在勉力維持尚存的幻想。一隊隊退伍軍人走來走去劈里啪啦撿箱子,蒙著面紗的女人在大街上賣唱,穿著軍官短上衣的夥計在演奏手搖風琴。在英國,好像每個人都在折騰著找工作,也包括我,但是我比多數人都要幸運一點。我得到了一小筆受傷補貼,再加上戰爭最後一年裡我存的錢(我沒多少花錢機會),離開部隊時,我有筆不少於三百五十鎊的錢。想想自己當初的反應,我覺得很有點意思。那時的我,手裡有足夠的錢可以去幹我原定長大後要做的事,也是我夢想好多年的事——開鋪子。我有足夠的資本,如果花些時間,多加註意,我就能碰到以三百五十鎊當本錢的很不錯的生意可做。但是,相信我吧,我從來沒動過那念頭。我不僅沒采取任何行動準備開鋪子,而且實際上直到幾年後的一九二五年左右,我才第一次想到當初我也許可以那樣幹。其中的事實在於,我已經脫離了開鋪子、經營鋪子的軌道,這就是戰爭對個人的影響,它曾把我變成了一個假冒的上等人,並一直想著總會有辦法掙點錢。如果你在一九一九年時建議我開鋪子——就算是間菸草兼糖果鋪,或者在偏僻的村子裡開間雜貨鋪——我都只會一笑置之。我扛過帶星的肩章,我的社會地位也提高了。同時,我不像別的退伍軍官一樣,有著餘生儘可以喝粉紅色杜松子酒度日的幻想,而在這些人中間,這種想法相當流行。我知道我一定得找份工作,至於工作,當然會是在“商界”——只是什麼樣的工作還不知道。不過會是高層的,重要的,有汽車,有電話,可能的話,再來個長著自來捲髮的女秘書。戰時最後一年左右,我們中間很多人都有那種幻覺。當過商店巡視員的夥計想像自己當上旅行推銷員,當過旅行推銷員的夥計則想像自己當上董事經理。那就是軍隊生活對人的影響,扛過帶星肩章、帶過支票薄、稱晚飯為正餐的種種對人們的影響。同時,還有種流行的想法——無論當兵的,還是當軍官的都是如此——那就是離開部隊後,會有工作等著我們去做,而且薪水不會低於部隊裡的。當然,那種想法沒流行起來的話,什麼仗也打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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