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二姑娘離開了這個家,就像出了籠的雀子一樣,她有了生氣,她又年輕了,她才二十三歲。她本來很像一棵野生的棗樹,歡喜清冷的晨風,和火辣辣的太陽。她說不上什麼美麗漂亮,卻長得茁壯有力。自從出嫁後,就走了樣,從來也沒有使人感覺出那種新媳婦的自得的風韻,像脫離了土地的野草,萎縮了。她和錢義倒也沒有什麼可說的,人家是個年輕人,性子粗一點,可是他們是一對正經夫婦,用不著大家使什麼心眼兒。春上錢義去參軍,她不願意,也不是為的舍不開男人,只覺得有些委屈,又說不出理由,她哭了。錢義也有些忍心不下,想著她年輕,沒有兒女;但他父親一定要叫去,錢義心一橫就走了。她想另開過日子,公公曾經在春天分了五十畝地給兩個兒子,在村上也另報了戶口,形式上是分了家,不過要真的另開過就不行。公公說另開了誰給我燒飯?我現在也是無產階級,僱不起人啦。顧二姑娘是一個種莊稼出身的女人,她歡喜在野外活動,願意做費勁的簡單的事,現在一天到晚悶在家裡燒飯,做做針線,侍奉公婆,她實在不情願。曾經要求和黑妮一道去識字班,也沒有被准許。——其實這都不是使她生活不安的理由,她主要是怕,她怕什麼呢?這是連她自己也不敢對自己說的,她怕,她怕她公公。
從小巷裡走出來,轉到村子的中心,這裡有一個小學校,它佔了全村最好的一棟房子,是從前的龍王廟。這小學校裡常常傳出來嘹亮的整齊的歌聲,傳出來歡笑,只有天黑了才會停止活躍。學校門外有兩棵大樹,樹下有些不規則的石凳,常有人來歇涼,抽菸。女人們就坐在遠點的地方納鞋底,或者就只抱著她們的孩子。學校對面的空場上,有一個四方大平臺,這原來是一個戲臺,現在拆成了這個樣子。它前面也有兩棵大槐樹,兩棵樹上邊交織著,密密的葉子,天然的替這臺前搭了一個涼棚。這邊樹底下也常歇下來一兩副貨郎擔,或是賣西瓜的。臺後邊兩側有兩條半圓形的街道,左邊有合作社,右邊有一家豆腐坊。在合作社旁邊安置了一個大黑板報,豆腐坊外邊的牆上就寫了一條大字的標語:“永遠跟著毛主席走!”中間是條向南的大路,路兩旁全是磚房,村子裡的有錢的人住在這裡。往西去是許多小巷巷,都是土房子。這裡住得又擁擠,又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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