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本沒有過去,她隨時準備賠光本錢重搭戲臺。
“反正,”她停止說話,向我攤開修長的手。那手精雕細琢,好像專做擺設讓人看的,最讓我著迷。她主動伸出了手,我的心跳了起來,能把這手握在自己的手裡,盡興研究一番必有所得。
雖然這手上的紋路我已經相過多少次,她經常與我比手掌,多少次我如入八陣圖,困惑得忘了自己在找什麼。從我們倆的一生來看,我好像應當更關心頭腦,她似乎本來就有更多的身體本錢。而肉身之運,更顯於手紋:上海人後來俗稱的“臺型”,就是這個意思。她的臺型真是絕無僅有。不過只有這次,我有機會靜心端詳,這才進入了掌心絕陣:看出了她命犯三衝,災星攔運。更糟的是,我沒能做到面不改色。我抬頭看著她傾倒多少人的甜美笑容,不由得一陣傷心。
“本來麼,每臺戲都得從頭唱起。”這是我的違心安慰,還是她的自我解嘲?已經記不起來。
但做夢卻是她無法控制的事。
她常夢見離開家鄉的那個早晨。在那早晨遲遲未到的時辰,她心跳急促加快。她害怕早晨果真不會來到,所以整夜在海邊泥灘上站著向東痴望,擔心太陽萬一不會從海水中升起。
從七歲起,她就想離開這個地方,已整整有八年。多少年了,這點黑暗的記憶早就應當淡漠。但是每個月她總會有一次噩夢,夢到那個平生最恐怖的時刻,她對著黑暗的海水自言自語:“難道這次真的還走不了?”便一身冷汗驚醒過來。
Loading...
未載入完,嘗試【重新整理】or【關閉小說模式】or【關閉廣告遮蔽】。
嘗試更換【Firefox瀏覽器】or【Chrome谷歌瀏覽器】開啟多多收藏!
移動流量偶爾打不開,可以切換電信、聯通、Wifi。
收藏網址:www.peakbooks.cc
(>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