郊區的公雞打了三遍鳴,灰白的晨曦已經塗在玻璃上。方富貴死去已有半個月,倒黴的氣味依然在每一個牆角里、每一件傢俱上散發著。白天這氣味要淡一些,夜色降臨,它就如夜霧,漸漸地漫上來;到公雞啼鳴三遏時,夜霧的濃重達到高峰,它的濃重也達到高峰。
此時正是倒易氣味的高峰。屠小英枯澀的眼睛疼痛難忍;死去丈夫畢競是女人一生中的大轉折—昨天你是一位妻子,今日你是一個寡婦。
伴隨著丈夫死亡而來的倒稱氣味是有顏色的。它是黑色的,與白色的喪服對比鮮明。它與紅色格格不人。紅代表著喜慶,白代表著死亡;黑是紅的補充。黑是白的幫兇。前天,方虎把一件火紅色的小乳罩掛在那兩隻桃子大小的乳房上時,屠小英把挑別的目光投過去。
“虎子,把它換下來!”屠小英說。
“為什麼?”方虎不解地問,“為什麼要把它換下來?媽媽,它難看嗎?”
“你爸爸剛死。”
“我爸爸剛死與它有什麼關係呢?”
“我們應該為你爸爸戴孝,不能披紅掛綠!”
“媽媽,沒有必要。我不戴它,爸爸也死啦;我戴著它,爸爸也死啦!”
“你要把它摘下來,虎子,至少等你爸爸的追悼會開過之後再戴,
否則,你的白襯衣遮不住它的顏色,人家就會笑話我們。”
方虎笑笑,不以為然地搖著頭;她把它撕了下來。胡亂塞到枕頭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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