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再試圖武斷地判斷事物。就連這不毛之地上也滿是生命:在海洋裡,在蒼穹上,在岩石中。我來到這裡,是為了逃離一種更加深沉的空虛。往內陸幾公里,有一所三流的社群大學,我就在那裡教“童話與民俗學”(還真是逃也逃不掉!)和“語法12”之類的課程,我的學生大部分是成績較好,能上州立學校或取得教師資格證,並快樂地享受著寒暑假的女學生。等等,容我想想,到底有多快樂呢?
看那岩石上的蝸牛群:堆積的卵石間有成千上萬只蝸牛和貽貝,它們簇擁在一起,就像生活在古都的居民。它們擁有數千年來遺傳的美麗色澤:紅色、金色、藍色、白色和橙色。它們聚居在一起。我還發現一個特別之處,它們每隻都待在自己那塊小小的地方,絲毫不去侵佔更多的空間。你覺得它們還會因為沒有容身之地而死去嗎?很顯然,它們生活在一個封閉的小圈子裡。我喜歡來這裡,觀察它們。我從不觸碰它們。但我一邊看,一邊想,它們不必創造秩序,也不必創造生活,那些東西是它們與生俱來的。它們唯一要做的就是活著。你覺得,這樣的生活是不是好像幻象?
我感到孤獨極了。我擁有足夠的空間,可這卻讓我感到空虛。或者我並沒有足夠的空間,或者此空間非彼空間。克拉麗莎曾說過,孤獨就是瘋狂。她從不輕易發言,從她口中說出的話必定經過深思熟慮,就像熟透的瓜果。未到瓜熟蒂落時,她絕不與人分享,也正因如此,她才常常保持沉默。所以,我猜孤獨就是瘋狂。可我又能做什麼呢?在每年參加的一兩次同學會上,我不得不聽那些學術八卦、校長混亂的報告(與現實毫不沾邊),以及挖苦系主任無能的噁心笑話。在哈佛那樣的地方,人們聊起學術八卦時很虛偽、做作,“拽人名”和大驚小怪處處可見,要不就是沾沾自喜、剛愎自用。在這樣的地方,人人都覺得自己是失敗者,八卦總是刻薄的,而且充斥著厭惡與輕蔑,這又為人生的失意增添了幾分苦楚。除了幾名年輕的男教員,這裡沒幾個單身的人。女人就更少了,而且無一單身,除了那個在教職工大會上做針線活兒的六十歲寡婦。我不可能全知全能,對吧?我該為自己的命運負全責嗎?我不認為感到孤獨全是我的錯。人們——其實就是伊索[12]——寫信說(她一定會說!),我週末應該開車到波士頓,去單身酒吧。她就是這樣,而且她總會遇到某個有趣的人。可我不會,這點我是知道的。我頂多遇到一些膚色黝黑、蓄著短絡腮鬍(還算不上鬍子)、趕時髦的中年人;或是衣著新潮(粉色外套,栗色褲子)且一週去健身房或網球場三個小時也減不掉肚子的人,比起我自己的空虛,他的空虛更會將我逼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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