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詩之說始於周官。《毛詩敘》說:“詩有六義焉,一曰風,二曰賦,三曰比,四曰興、五曰雅,六曰頌。”自秦始皇數用六以後,漢儒凡事都以六為紀,不可以五,不可以七,六藝六書皆不恰恰是六。六在漢代猶之七在佛經上,成了一種“聖數”啦!所以六詩一說,本不必拘泥求之。大約說六詩者有兩類:一、以六詩皆是詩體之稱,如《鄭志》;二、以風雅頌為體,賦比興為用,如《朱傳》。近人章炳麟先生謂賦比興為詩體,為孔子所刪。賦比興之本為詩體,其說不可易,至讀《詩三百》中無賦比興者,乃孔子所刪,則不解刪詩之說,本後起之論,宋儒辨之已詳也。章君又謂賦即屈荀之所作體,其言差信,謂比即辯亦通,獨謂興為輓歌,乃甚不妥。強引周官以論興,說得使人心上不能釋然。尋繹《毛傳》獨標興體,必有緣故。前見顧頡剛先生一文論此,謂興體即後人所謂起興,漢樂府以至於現行歌謠猶多如此。據原有歌中首句或首兩句,下文乃是自己的,故毛公所據興體,每每上兩句與後來若相干若不相干。此論至不可易。起興之用,有時若是標調,所起同者,若有多少關係。例如《邶》之“習習穀風”和《小雅》之“習習穀風”,長短有別,皆是棄婦詞。“關關雎鳩”和“雝雝鳴雁”相類,皆是結婚詞。“燕燕于飛,洩洩其羽”,和“雄雉于飛,洩洩其羽”相等,皆是傷別詞。即《呂氏春秋》所記“燕燕往飛”也是感別,《破斧》之音也是人事艱屯。那麼起興同而辭異者,或者是一調之變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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