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亨利-詹姆斯,令人特別遺憾的是,跟他特別親近的人中沒有一個有記性的人,或者說有記性的人沒有運用記性把他的談話記錄下來,因為我從來沒有見過哪個作家的談話和他的作品如此相得益彰。才華往往像一個裝飾瘤;然而這種被籠統地稱之為天才的品質通常會使人格生輝。“就是他僅僅剪剪指甲,”這是歌德關於席勒的通俗說法,“人們一眼就看出他比他們任何人都高明。”這種普照亨利-詹姆斯的朋友們的光輝,卻照不到那些只憑身體上的特點對他略知一二的人身上。他講話慢條斯理的,有時候被誤認為裝腔作勢——或者更加離奇的是,被誤認為是一種拙劣的英國狂!——其實是對童年時代被認為不可救藥的一種口吃病的不完全矯正。他對待泛泛之交彬彬有禮,講起話來語句繁複,於是這些人感到很難跟他隨便交談。那種禮貌,那種語句大概也是同一缺點造成的。他先花過多的時間斟酌字句,然後才開口講話,就最機靈和最敏感的人而言,這樣做只能導致靦腆和自咎;這一事實往往被看成矯揉造作的猶豫態度。有一次在紐約,我安排了他與了不起的杜利先生①的會見,他對杜利先生關於人生世相的評論十分欣賞,飯後我注視著他們,發現彼得-鄧恩在詹姆斯插話的汪洋大海里絕望地掙扎著;下一次我們見面時,他說終於見到了詹姆斯,十分高興,隨後又悽然地說:“遺憾的是他說什麼事都用那麼多時間!他說的每一件事都精彩極了一不過我一直想告訴他:‘竹筒倒豆子照直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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