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裡府里人少,膳廳基本處於閒置狀態,而今日卻不同,府里人一時多了起來,膳廳最終有了用武之地。夜幕還未完全降臨,油燈卻已點起。人已陸陸續續到了,陳莊主身上有傷,於是早在桌前落了坐。
陸景行站在廊下負手而立,等著遲來的凌潺。而他身旁則是嘟著嘴一直在嘮叨的水無月,額前碎髮掃過她嬌俏的臉頰,活潑靈動且單純無邪。
“陸哥哥,進去吧,外面多冷啊,小心著了風寒。”水無月望著陸景行的側顏,聲音甜美動人。
陸景行卻是望著迴廊盡頭,未曾回頭看她一眼,不冷不熱的說道:“水姑娘身子弱,還是先進去吧。”
“陸府主還是快就坐吧。”主人未落座,獨留客人坐於桌前,陸景行不在意,可陳莊主卻覺得甚是尷尬,於是對著陸景行說道。
陸景行也意識到了自己對客人有所怠慢,轉身朝屋內走去。
菜餚已一一羅列而出,凌潺幾人也已到了門口。一路與紫笛說笑的陸辭到了門口突然閉了嘴,只因陸伯從迴廊的另一頭走了過來,他知道陸伯看見他這個樣子,又少不了一陣嘮叨。
“上哪去了?”陸景行溫聲對凌潺問道。
“與雀兒一起去看了一場落霞晚歸圖。”油燈照耀下的凌潺依舊清冷靜宓,與水無月的活潑好動形成反差。
陸景行落了坐,指了指身邊的位置,說道:“來,過來坐。”
凌潺當日隨延陵棧去宮裡參加九皇子生辰宴時,面臨了一次搶座位的尷尬局面。她沒想到的是,同樣的事竟再一次重演。
水無月的身影在凌潺面前彷彿一閃而過,空著的座位瞬間多了個人。水無月回過頭來帶著小得意笑著:“你沒有我的動作快,先到先得,你還是坐陳莊主那吧。”
膳廳內的氣氛變了味,陳莊主有些不明所以,只是將兩個姑娘打量了兩眼。陸伯尷尬的掩著嘴輕咳了兩聲,微微垂首。陸辭與紫笛互看一眼,然後搖了搖頭,在空位處坐下。而陸景行此刻不是尷尬,是頭疼。
水無月雖與江聽雪年齡相仿,卻並沒有江聽雪的那分蘭心蕙質心語如蘭,相反更多的是稚氣未泯,任性倔強。
凌潺有些無語,她懶得與這樣的小姑娘計較這些,隨意在一個空位上落了坐。可雀兒卻是看不慣,理論起來:“你這人怎麼這樣?這明明是我家二小姐的位置,怎就讓你坐了去。”
“你有什麼證據說這座位是她的?”水無月白了雀兒一眼。
“你!”雀兒有些語噎,小臉瞬間被憋得通紅。
凌潺面色從容得回首,望了一眼站在自己身後的雀兒,平淡自然的說道:“雀兒,怎麼越發沒有規矩了。下次可不能這樣了。”
雀兒低下了頭,說道:“是,雀兒謹記二小姐的教導。”
這場鬧劇本應就此在眾人面前結束,可是陸辭偏偏哪壺不開提哪壺,指著陸景行右邊的空位說道:“這不是可以就坐嗎?你們怎麼都不坐這?”
陸伯拿起的筷子頓在了空中,斜瞟了陸辭一眼,他不知他怎麼就生出這樣一個少根筋的兒子。而紫笛直接在桌下踩了陸辭一腳,以示提醒。
可是人家陸辭卻絲毫不領紫笛這情,腳上一吃痛,立馬看著紫笛:“紫笛,你沒事為何踩我?”
陸辭的聲音不大也不小,剛好夠屋子裡的人都聽見。紫笛的臉刷的一下紅了,這也全拜陸辭所賜。
“陳莊主,別愣著了,吃菜。”陸伯為陳莊主斟了杯酒。
陸景行以茶代酒向陳莊主舉杯道:“陳莊主,讓你見笑了。來,我敬你。”
陳莊主看到這,好像明白了些什麼,端起酒杯一飲而盡,笑得意味深長:“陸府主好豔福啊,能有這樣的三位佳人,實屬不易。”這話帶著奉承,只因他還需仰仗陸景行找到仇家。
“噗嗤!”陸辭喝進嘴裡的一杯酒還未下肚,在聽完這話後,全噴了出來,撒了紫笛一身的酒水,驚得紫笛立馬從位子上站了起來。
凌潺坐在陸辭對面,笑而不語。雀兒見陸辭如此狼狽,不禁掩嘴偷笑。陳莊主有些驚愣,不知自己說錯了什麼話。水無月也被陸辭給逗樂了,指著陸辭咯咯地笑著。而陸伯此刻已無地自容了,他這張老臉都快被陸辭給丟盡了。
其他人皆被陸辭的舉動所吸引,一時竟無人去在意陳莊主的那句話。而陸景行卻是面無表情,他倒不曾想到,這陳莊主竟是一個善於奉承之人,語氣有些淡漠:“我想陳莊主是誤會了。這位水姑娘你是知道的,她乃水閣主之女,是陸府的客人,只是暫居陸府。而這位紫笛姑娘,乃是段先生的弟子,也是暫居陸府。”陸景行未解釋凌潺的身份,因為這無需解釋。
“是在下失言了。”陳莊主聽了這話,面部有些抽搐,拱手陪了個禮。
“菜都快涼了,既然事情已解釋清楚,快動筷子吧。”陸伯打著圓場。
水無月顯然對陸景行的解釋不滿意,反駁道:“才不是這樣的,父親臨終前可是要你照顧我一輩子的,那我這一輩子跟定你了。”
“陸府會遵守江湖道義,信守承諾,好好照顧你,但那人不一定是我。”陸景行的語氣有些冷。在場的人皆是一驚,沉默不語。
“就是因為她?所以你才這樣對我的?她有什麼好?整日一張冰山臉,還沒我漂亮。”水無月指著凌潺一番質問,之後丟下筷子,氣沖沖的消失在了夜幕中。
好好的晚膳,被這樣一攪和,都沒了什麼胃口,各自胡亂吃了一些,就草草收場了。
本以為水無月過了那晚會消停下來,結果第二天就恢復了原樣,只是換了一個糾纏物件。凌潺走到哪,她便跟著去哪,凌潺做什麼,她就跟著做什麼,揚言要變成凌潺這樣的人。凌潺已經許久不曾自己下廚了,這會兒好不容易甩掉了水無月,正一身輕鬆的向廚房走去。
“愉娘,我幫你做菜吧。許久未下廚了,估計又不會了。”凌潺本就沒怎麼學會,這又耽誤了幾個月,她自己心裡有些打鼓。
雀兒對於凌潺下廚有些不理解,問道:“如今衣食無憂,二小姐為何要學這些?這些交給奴婢就行了,奴婢也可以為二小姐做飯的。”
“小姑娘也會做飯?”愉娘在一旁笑問道。
雀兒一臉自信的說:“不會可以學的嘛,哪有主子下廚的道理。”
“那你幫我打下手吧。”凌潺將羅袖撩了撩,開始幫愉娘洗菜。
菜還未洗完,被甩掉的人又不知用了什麼神通,竟找到了廚房。
水無月在門口站定,望著愉娘說道:“愉娘,我也要學做飯。”
愉娘露出一個慈祥的笑容來:“今天這是怎麼了,都要學做飯,好,你們這幾個徒弟,我都收下了。”
“水姑娘,我勸你還是算了吧。如果不小心傷到自己,又該埋怨我家二小姐了。”雀兒好心勸著。這短短几日,雀兒可是親眼目睹了她所生出的大大小小的么蛾子,為了模仿凌潺的一舉一動,她也算是下足了功夫。遠的不說,就拿昨日清晨,凌潺好好的在院子裡練劍,她偏要去學。凌潺不想與她糾纏,就將劍給了她,結果不僅傷了自己的手,而且還差點刺傷了站在角落的雀兒,如果不是陸辭及時拉了雀兒一把,那一劍將正中雀兒腰身。
“這次不會了,我定會小心的,而且我還要做得比你們二小姐好,你就等著瞧吧。”水無月說得胸有成竹。
雀兒是真的不想讓水無月摻和了,又說道:“水姑娘,你手上的傷還未好,沾了水小心留疤。”
“水姑娘手上有傷,那就不要做了。等好了,我再教你也不遲。”愉娘也勸了起來,擔心她的手。
水無月一副無所謂,甚至覺得愉娘她們囉嗦,擺擺手說道:“我不沾水不就行了。”
“那好吧。那勞煩你將這些生薑放入石臼中搗碎,待會需要用薑汁。”愉娘只能找些簡單的事讓她做。
本以為這樣的事不會再出現什麼問題,結果過了不久,該來的問題還是來了。
“哎呀,愉娘,我的眼睛,你快來看看,好疼。”水無月一手捂著眼睛,叫嚷著愉娘。
愉娘聽見她的叫喊,神色有些緊張,起了身,問道:“眼睛這是怎麼了?”
水無月帶著哭腔說道:“薑汁濺入了眼睛,你快幫幫我呀。”
凌潺事不關己,依然忙著自己的事。雀兒有些無奈,這樣的人她還真是少見。
“還疼嗎?”經過一番清洗,愉娘柔聲問道。
水無月眨了幾下眼睛,笑了起來:“不疼了,愉娘,你真厲害。”
“水姑娘,你還是不要做了,小心再出現意外。”愉娘再一次好言相勸。
水無月倒是越挫越勇,向愉娘保證道:“愉娘,我會小心的,絕對不會出現意外了。”
水無月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促使愉娘不得不點頭答應了她。